我感觉自己被逼到墙角，我心想，离婚就离婚，没什么好说的。
煜然的语气与态度就偏偏好像想我这样说出来。
我瞪着眼看他，没有出声，离开卧房避免战争升级。
走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才稍稍平缓心中的怒气，望着天花板，人迷迷糊糊胡思乱想。
脑海里依然翻腾着刚才丈夫那面红耳赤的、气愤而鄙夷的表情，同时也出现瞿慕天的影像，且渐次由模糊而至清晰。
瞿慕天与煜然真是一对强烈反差，瞿慕天温文、沉默、肃静，他的嘴永远抿紧，没有像煜然不停停地合合开开，讲几车子的话，且是毫无道理相当嚣张。
男人，像煜然这样的表现，极为不可爱。
煜然从前决不是如今的这副样子。想起来，他以前跟瞿慕天一样，不怒而威。
他其实并不需要向我大声喝斥，只要他盯我一眼，不笑，我自会服服贴贴地做他喜欢我做的事，这十几年来从来如此，没曾想今天会是个例外。
想着想着，人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次日醒来，我走进卧房打算换衣服，推开门发现煜然已不在卧房。看来，冷战只是个开始，跑到浴室淋了个莲蓬浴，就上班去了。
早上，大家互相打招呼就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唐思琪在我门上敲了敲。说：“李锐锋的家属来了，在会议室，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好。”我赶紧收拾一下桌上的案件材料，然后提着电脑快步走进办公室。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见我进来，下意识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只见她头发已发白，两眼无神，面色枯黄憔悴，放在桌上的双手在微微地抖动，身体略倾斜像要倒下的样子，很明显悲伤过度。
我快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手后，曲身扶她坐下。
“唐律师，我翻遍了锋儿的房间，只寻到这个，看看是否有帮忙。”
思琪示意，我连忙接过那个红木的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叠信，还有几包当归片。
“好，东西放在这里，我们会仔细研究。”思琪说。
“唐律师，我，我，请一定要帮我家锋儿，他，他没有杀人。”
许女士哽咽道。“他把一切都给了那个女人，怎么会舍得杀她。”
“一切是指？”思琪问。
“锋儿的工资，每个月准时给她。”许女士补充道，“我就只有锋儿这么一个儿子了，他爸爸去世得早，我靠做小工把他养大，他要是有什么三知两知，我也不想活了。”
“我们会尽力，放心，您先回去好好休息。”思琪把她扶起来，示意我送她出门。
我把许女士留下的盒子放到办公室，看了看手表，正是上午下班时间，中午口干舌燥吃不下什么东西，决定到楼下打包一杯星巴克上来，趁着办公室里安静，把书信看完。
推开星巴克的门看到吧台前排着十几个人的长队，只能耐着性子驻足等候，到我拿咖啡时，已过去25多分钟。
我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咖啡就快速朝门口走去，正欲推门，门被先推开，我结结实实与来人撞了个满怀，咖啡撒出来，那人急忙接过我的咖啡。
“对不起，对不起，烫到你了。”是瞿慕天。
“没事”。就撒了一点点，我再次接过他手里的咖啡。
他迅速掏出湿巾帮我擦了擦手，随后能掏出手帕拭去我袖口的咖啡。
“谢谢”
“不谢，是我刚才突然推门进来，吓着你了，没想到你这会来喝咖啡。”
“是的，没想到这么巧。”
说完，他就微低着头朝吧台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呆住了。
这是个害我昨天晚上与丈夫吵了一架，整夜睡不安宁、心头郁闷不己的男人。
可是，今天中午碰到了，非但没有反感，反而没由来的有一种毫不佰生的好感。
为什么？
刚认识瞿慕天时，对他的一种抗拒和不安都跑掉了吗？今天看到他，尤其觉得亲切，好像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被煜然无端端冤屈了的人。
很大可能，这瞿慕天对我的印象始终不过不失，可是，在我的心田脑海里，就已掀起了几场自起自落的小风暴，有过不少的刺激与震荡。
不知为什么，我呆在那里，仍然没有立即想要离开的意思。
直到眼前几个人影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我才回过神来，匆忙推门出去走回办公室。
下午一到上班时间，苏小清就跳进办公室，说：
“盛洋公司的瞿先生来签约了，就在大会议室。”
“请陈凯文过去吧。”我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泡上咖啡送进去。”
整个下午的思绪都飘浮不定，工作效率忽然放缓，很心不在焉，没有在预定的时间里将那个盒子里的信看完。
是为了昨夜跟丈夫的吵嘴吗？煜然也真是过份了，他跟瞿慕天连正面都未碰过，怎的把人家看得死对头似的。
最怕男人无事生非，器量狭窄。
从前煜然当然不是如此令人烦心的男人，可是，现在有点改变了，是吗？
或者，因他无端端地发了瞿慕天的脾气，反而令我对这位荣宠不惊，遇事坦然淡定、英俊魁伟的男子增添一份好印象。
正在胡乱思考之际，敲门声响，瞿慕天走过来，我的心跳了一下。
“我代表公司过来签约，夏律师公正严谨，以后请多多费心，另外谢谢你的咖啡。”
他的意思很明确，说我没有出席签约会议。
实习律师在实习期间没有资格接案子，现实中，实习律师为了能留住自己的客户，通常会与当事人协商将签定合同的时间往后延，当然这是违规的。
如果当事人与自己的关系足够好，等实习期满后签合同，合同签定之前所处理的事务需要写进合同，这是合规的。
然而，我直接请陈凯文与他签约，自己参与工作内容即可。因而，他说我公正、严谨。
“不敢当，谢谢瞿先生对德胜的信任，我们将会努力为客户提供最专业的服务。”我沉静地说。
“夏律师一定要这样专业地客套吗？”
“哪里，瞿先生是德胜的客户，德胜对每位客户都应该尽心尽力。”
几番客套寒喧之后，瞿慕天带着他的助理要离开，我就像对待所有当事人一样，热情地将他们送到电梯门口，然后挥手再见。
表面淡然，心中却愁容已积满整个脑袋，精神涣散，我走进思琪办公室，看到她正在以头夹着电话，正与对方讨论公事，两只手则忙于翻看书上的文件，见我进来，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我看到她，端的是七头八臂，全身心应付在工作之中。总想着女人这副模样男人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情。
商场正如战场，回到家去面对爱妻，仍似看到业务对手，真不是味道，妻子应该是另一副模样。
但是偏偏生活中的男人希望女人是多样性的，在家能温柔似水，以他马首似瞻，满足他大男人主义的虚荣心，在外又能像个商业对手般挥手指点江山。
岂不知一旦女人拥有挥刀之能，就很难以男人马首似瞻，说到底男人才是那个活在梦里的物种。
思琪就是那个不为世俗所扰的女侠，她身边虽有男朋友，但她从来不会为了情感牵绊影响工作。
比如，跟男友约好去男方父母家吃饭，中途接到当事人电话会立即取消一切私人活动。
据说多任男友均无法忍受她工作狂的性格分道扬镳，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患得患失，连一天假都没有请过，每天仍然红光满面，斗志昂然。
杨玉娟就绝然相反，只愿意活在男人的身下，她曾发誓此生绝不工作，就是要仰仗男人而活。
而我目前却徘徊在她们中间，我一直都期望家庭和事业的平衡，工作的时候就工作，想留在家里就留在家里，工作是自由选项，家庭是最终归宿。
“找我有事？据说盛洋已签约，接下来那边的工作也要照应，你会很忙。”
她放下电话，望着我说，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在想下午是不是去趟新桐小区？再在周边找一处餐馆吃饭顺便讨论下一步。”自我入职以来，我都没有请思琪吃过一顿饭。
一来她很忙，二来我自工作以来与煜然矛盾不断，少了这份心境。
现在借着工作之余，请她吃顿饭聊表心意，暂时忘记家里的烦恼。
“新的证人苏小曼也是居住在新桐小区，确实应该去看看，好，我们半个小时后在电梯门口见，晚上叫上玉娟一起吃饭。”
“叫上玉娟？”我很惊讶，她怎么想起玉娟来了。
“她不是也住在附近吗？我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好，那我跟她说。”
从思琪办公室出来后，我立即给玉娟打去电话，她倒爽快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我和思琪开车到新桐小区门口停下来。走进小区内置的广场，广场是圆形的，四个角落分别有一个石亭，石亭下配有石凳和石桌。
小区楼栋围着广场而建，其中第3栋2楼阳台下面安装监控，监控整个广场，这就是案发现场。
监控显示，李锐锋晚上9点半左右追着死者林秀雅到监控底下，两人发生激烈打斗，李锐锋将林秀雅踢倒后，监控没有拍到，只见到林秀雅被杀的声音，一把水果刀以90度角直插入她的心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10点10分左右。
我和思琪绕广场查看了一圈，发现第三栋阳台下面监控处有一死角位，抬眼望向第二栋二楼窗台的位置正好对着监控死角位，那正是新证人苏小曼的房间，所以，她说亲眼目睹案发经过是有事实根据的。
我们一无所获，从小区出来后正欲朝着预订餐馆走去，思琪临时接到电话离开了，我只好独自前往。
这是一家巴基斯坦餐厅，店里特色是烤肉串，在门口就闻到烤肉香，我推开门后，一处角落位置的男人向我挥手，就是那天晚上在杨玉娟家里的遇到男人。
我走过去，他招呼我坐下，我看到一桌的菜，以为杨玉娟已到了，望向他，他站起来，伸出手来握，说：
“你好，我叫李显伦，你可以叫我阿伦。”
“玉娟呢？上洗手间吗？”我没有握他的手，直接了当地问。
“她还没到，怕你等急了，让我先在这里点菜。”他说道，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哦，她有说去哪里了吗？”他的眼神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可以说很生气，我没有看他，低头拉开自己的手提包拿手机。
“她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一幅发春的模样，让我觉得恶心。
我没有作声，自顾拿起手机给玉娟发信息告诉她我已到了，还想问她为什么带他来，正要发出时考虑到信息会有记录，为免被贺俊生看到，我没有发出，而她也一直没有回复我。
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带他来，明明知道我约了思琪，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带情夫出现，事情到底发展到什么样子？
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让服务员给我一杯白开水。等了许久，仍然没有看到玉娟来，他却自顾自吃起来，我问：“她到底在哪里？”
“不用等，她不会来了。”
“为什么你知道她不会来？”
“在临出门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匆匆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玉娟告诉我，你今天心情不好，看来又是跟丈夫闹意见了，在短期内一连闹两次意见的夫妻，感情已经亮红灯了，我不好让你孤独地一个人在这儿吃晚饭。”
“你真是有毛病！”
“我跟玉娟的感情并不深厚，只是她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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