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竹林大战后,李天风得以休息数日,日出月落,转眼已是年末,一连数天青岚吵嚷着要去镇子里玩耍。恰好,百里春也打算前往镇子,带着他的高跷走兽补贴家用。于是,他们便一同前行。
同行的还有北阳城村西巷的几个年轻小伙,他们带着锣、背着鼓,这是表演高跷走兽时不可或缺的乐器。一行人刚刚走到村口,便遇到了骑着独角兽的小莹,她从“南斜”土沟里游玩归来。青岚兴奋地邀请她:“小莹,跟我们一起去镇里吧!”
小莹轻轻摇了摇头,手中的妙音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她得意地说:“我现在要和独角兽一起腾云驾雾,才不要和你们玩呢。”林青岚听到“云雾”二字,心中涌起一股羡慕之情,她情不自禁地问道:“小莹,可以带上我吗?”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独角兽便突然窜了出去,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不愿意多带一个小孩。小莹赶紧抓紧了独角兽的鬃毛,而百里春也急忙冲着独角兽喊道:“慢一点,小心摔了小莹。”他的声音中蕴含着真气,很快就传到了独角兽的耳中。此刻,独角兽正在云端抖动着身体,仿佛在唱反调,但从它角尖散发出来的金光罩却牢牢地护住了小莹。
不久之后,他们便来到了镇子,找到了那户出钱的东家。原来这户人家的父亲正在庆祝大寿,特地请他们来表演高跷走兽以助兴。
在院门外的巷子里,锣鼓声震耳欲聋,鞭炮声此起彼伏。百里春与同村的另一中年男子踩上高跷,钻进兽身内,扛起了沉重的兽身。他们一前一后,踩着鼓点的节奏向前走去,表演的正是百里孟明与老母亲偶遇妙音神女后降伏独角兽的情景。前面有一队正在扭着舞的人群,高跷走兽正跟随着领舞的人群从巷子一侧缓缓走来,走到院子正门便开始了表演,这走兽在两个踩着高跷的男子脚下时而转圈、时而踏步、时而快跑,最高在一个空中大跳后结束了表演。
幽长的巷子两端,人群早已汇聚如山,水泄不通。他们仰望着那尊高大威猛的走兽,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惊叹,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响彻整个巷子。
表演结束后,东家热情地挽留百里春他们,吃一顿便饭。然而,李天风与青岚却无心逗留,婉言谢绝了主人的好意,随后就去镇子里游玩。
清河镇不大,一有新鲜事情,人们便蜂拥而去,只要跟着人群即可。在小镇西北角的池塘旁,已围观了不少人群,在一阵急促的锣声吸引下,青岚也好奇的挤了进去。
李天风匆匆赶至人群聚集之地,只见中央摆放着数块巍峨巨石,一位年仅二十出头的少年,赤着上身,傲然站立在巨石前。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两人头上都系着头巾,头巾中央镶嵌着一块墨绿宝石,裂纹蜿蜒,宛若一只神秘之眼。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高声宣扬:“瞧一瞧,看一看,天下大事无奇不有啊。吾儿天生有神力,自幼力大可移山,今天有幸瞧一瞧,您老开眼看稀奇。瞧他移山不花钱,鼓掌叫好算赏钱,若有闲钱赏一二,积德行善好心肠。”
随着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声提醒:“各位,请让一让,小心山石滚落伤人脚呀。”话音刚落,那光膀少年便围着巨石轻盈地转了三圈,随后背靠巨石,双手向后紧抱巨石,手臂上青筋骤现,一声怒喝:“起!”
只见那巨石如若无物,被少年轻易背起。他步履沉稳,虽略显吃力,却无丝毫动摇。他围绕人群缓缓转了一圈,又反方向走了一圈,仿佛在向众人展示他的力量。随后,他走到中年男子身旁,微微喘息。
那中年男子,挽起长袖,头巾上的宝石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伸出一只手,轻松托起少年背上的巨石,稳稳地站在人群中央,巨石在他手中轻如鸿毛。
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他们看着这位中年男子,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少年身轻如燕,手持小锣,灵活地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这一幕,落在李天风的眼中,不禁让他啧啧称奇。他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轻轻一挥,铜板如同有了灵性一般,精准地落入了小锣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为少年的表演喝彩。
中年男子看钱已收得差不多了,猛然收手,如同谢幕,巨石从空中落了下来,“咚”的一声,巨石重重砸在了地上。地面尘土飞扬,李天风一手护住青岚,再看身后的池塘,厚厚的冰层竟被震出了几道裂纹。这力道看来并非是什么把戏,实属让人惊奇。
喧嚣过后,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片宁静。林青岚好奇心倍增,围着那块巨石转了几圈,小手轻轻地抚摸着,试图确认这是否是一块真实的石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小朋友,这石头货真价实,小心别撞到头哦。”
李天风急忙上前,歉意地对那少年说:“小哥,这孩子有些顽皮,打扰之处,还请海涵。”少年微笑着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他的目光始终关注着林青岚,只见他已经开始了他的“攀岩之旅”,小手抓着石头的缝隙,一步步向上攀爬。
再看中年男子,已整理好长袍,开始收拾行囊。李天风心生敬意,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敢问老哥,这移山的神力,是如何习得的?可否指点一二?”
男子停了手里的活,打量着李天风,淡淡问道:“看你这模样,并非中原人士。身背长剑,莫非是来自西北?”
李天风回道:“正是!在下晴雪剑宗弟子——李天风。”
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马上又平静起来,“晴雪剑宗,离这清河镇足有三千里之远,真是远到的客人,在下担山门传人,一担长老陈大有。”说着又指向了刚才那背石少年,“这是我徒儿田强。强儿,快来见过李大侠。”
“见过李大侠!”
“好说,好说!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两位可否赏脸,桂花楼一聚?”
田强看了看师傅陈大有,两人点了点头,陈大有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师徒二人正好饿了。”
“两位有请。”
“请稍等片刻。”只见陈大有从怀里掏出一方形手帕,嘴里念着一段听不懂的口诀,一阵烟雾散去,巨石竟变成了几个小石块,包裹在手帕中,放到了陈大有的怀里。
桂花楼,位于清河镇的心脏地带,是清河镇最好的酒楼了,也是当地最高的楼。楼分三层,全楼实木,由榫卯搭建而成。在最高处的雅间,南望可看稷麓山上牧羊人,北眺可达汾河水里划舟客,春秋冬夏,四季各有不同的美景,当然花销自然也不小,常年被富商独享。若是遇到高兴事儿,也会叫上几个唱小曲的在三楼弹唱,正好是便宜了一楼二楼的客人。
桂花楼拿手名菜便是那陈年汾酒蒸桂花鸡。选取饲养半年的土鸡,烹饪前半个月只喂稷麓下当地产的桂花。凉水上锅,中间隔一层十六年陈酿的上好汾酒。炉火燃起,蒸汽升腾,汾酒与桂花的香气便交织在一起,缓缓渗入鸡肉,一炷香的时间即可出锅。鸡肉软烂奇香,底味带着桂花香,同时又弥漫着汾酒的香气,让人回味无穷。
李天风这次宴请,必不可少就是那道陈年汾酒蒸笼桂花鸡。林青岚可是没吃过这种美味,一顿狼吞虎咽,大半只鸡都被他一人吃掉了,不过也无人责怪这个小孩。
酒足饭饱之后,陈大有客气的说道:“多谢天风兄弟的宴请,我师徒二人可算是饱餐一顿了。”
李天风则是回道:“陈兄哪里的话,你我相见,即是缘分,哪有什么请不请之说。说这担山一门,我只是听闻师傅说起过,但还未曾见过,陈兄方才的神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陈大有喝了一口茶,摆了摆手,田强带着林青岚去楼下玩耍,他慢慢说道:“担山门啊,不如这晴雪剑宗名声响亮,但也绝非浪得虚名,想当年在这中原之地与那驭兽八仙也有得一拼。三百年前,归墟大战,掌门不幸战死,众多修为高深的同门先辈也都失联,绝学早已失传。如今只剩我这一脉,但我资质愚钝,参悟不了这本《担山天书》,只能从师傅那儿学些皮毛,与徒儿上街卖艺,偶尔有些体力活,我俩也会前去搭把手。”
李天风遗憾的说道:“陈兄不必感伤,归墟之事不并非人力可为。什么资质愚钝,也不必在意,只要每日精心研读,终有一日可成大道。我晴雪剑宗的创派祖师清风老祖,当年他也是在山顶苦修了十二年之久。”
陈大有看了看李天风,端起酒杯,惭愧的说道:“李兄,所言甚好,在下惭愧之极。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各饮一杯汾酒,陈大有感叹说道:“这汾酒,产自杏花村,清香无比,美酒配知己,人生幸事,痛快痛快!”
李天风也借着酒兴问道:“《担山天书》,可否让小弟略饱眼福?”
陈大有也是毫不吝啬,从怀里掏出一块灰布,指着说道:“李兄,请便,但看无妨。”
李天风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块陈旧的破布,一本书的封面逐渐显露出来。那书显得异常破旧,封皮上隐约可见“担山”二字,字迹斑驳,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翻开书页,里面的字迹杂乱无章,横七竖八,犹如一团乱麻。李天风眉头紧锁,满是不解:“这字,如何才能识得?”
陈大有缓缓合上书本,说道:“据闻,要解读这本古书,必须借助本门的至宝——担山棍。只有拥有了这件神器,才能识得古书、参悟其中奥秘。可惜的是,担山棍现已失传,不知去向。”
担山棍,传闻是飘渺天境中的三眼天神所有。上古时期,三眼天神在凡间担山逐日,一直追到最西边,用担的九座神山压住了九个太阳。三眼天神稍作休息之后,返回了飘渺之处,那根担山的棍子却遗留在人间。当他想起来时,凡间已是几十年后了,他的棍子被一樵夫所获,竟依靠担山棍的神力在稷麓山上创立了“担山门”。他下凡来到人间,发现这担山门竟然供奉的祖师爷是他,并非什么为非作歹之徒,随即消了怒气,偷偷给这樵夫传授了一些法术,樵夫也把这些秘术写成了《担山》一书,担山棍也成了掌门才有资格拥有的不传神器。
李天风安慰道:“神器自然是在等待有缘之人,日后现身,必定光大你担山一门。”
“你来抓我呀!”楼下传来了林青岚的声音,他正往楼上跑,田强紧追其后。他俩不知道在玩着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两人气喘吁吁的来到酒桌前。
眼疾手快的林青岚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古书,他问道:“这是什么?”
没等陈大有说话,田强就回答道:“这呀可是我们担山门派的无上秘宝。”
听到秘宝两字,林青岚是两眼放光,渴求的问着陈大有:“大叔,可以给我看一看吗?”李天风急忙阻止了青岚,责怪道:“小孩子不可胡闹。”陈大有则是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事的,看吧,反正我师徒二人也是看不懂,说不定与这小鬼头有缘呢。”
得到书主人的认可,林青岚右手一把抓过书来,翻了起来,他还纳闷的说了起来:“怎么没有一张图画呢?”
李天风没好意思的说道:“这是人家门派的秘籍,怎么会有图画在上。”
突然,毕方鸟燃着火焰突然从林青岚右手窜了出来,一口吞掉了古书《担山》,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毕方又返回了青岚右臂中。
林青岚被吓得连声说道:“这,不是我干的,它不受我控制,李大叔,你要帮我作证呀。”
李天风也是惊慌失措,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并没有责罚青岚,反而说道:“这火鸟确实不受孩子的控制,我也是在想办法帮他驱除火鸟,只是这《担山》书,这如何是好呀?”
陈大有叹了一口气,将杯中汾酒一饮而尽,微红的脸上挂有一丝醉意,说道:“罢了,我与田强注定不是那有缘之人,无法窥得其中奥秘。既然这书被孩子体内的火鸟所吞,就由它去吧,也是天意如此。望日后李兄发现担山棍的下落,告之我师徒二人即可。”
李天风不好意思的说道:“陈兄,天风愧已啊,日后如有线索,一定当面告之。”
眼见得红日坠落西山,陈大有神情肃然,手中握着一枚黑色宝石,递给了李天风。他沉声道:“此石名为黑石精魄,我与田强各持一枚,今将此第三枚赠予你。持此石者,能感知我俩之所在。”
李天风双手接过宝石,露出感激之情。他深深鞠躬,说道:“多谢陈兄厚赐。”言罢,三人告别,他带着林青岚,朝北阳城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