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当空,花暖林温,小小少年郎,一剑破雨幕。
本就被御风沧澜所伤的寒不机,见这少年,体内竟藏凶兽毕方,有心将其捕获,但此时已力不从心,只能愤愤的说道:“你们这群仗着天神力量的走狗,今日算我倒霉!”又冲着少女寒青喊道:“寒青,你还认得我吗?”
众人的眼神皆望向了林青岚旁的少女,寒青无辜的眼神看了看大家,她的手始终紧握青岚的左手。倒是小莹有些不乐意了,不耐烦的冲着寒青说道:“你看我们干嘛,我们又没人是寒青。林青岚,你到独角兽这边来,免得被坏人误伤。”
少女往青岚身边靠了靠,嘴角微动,轻声问道:“谁是寒青?”
林青岚也是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向了前方的寒不机,问道:“你快说,谁是寒青?”
寒不机轻叹一声,悔说道:“哼!这狐女,毁我几年修为。”说罢,长袖一挥,那八名残破的木俑被吸入袖子中,不甘的说道:“我自认倒霉,不过,我记住你们这群奴仆了。”
李天风已经来到林青岚身旁,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听闻寒不机的言语,立刻说道:“死到临头,还是嘴硬。”
寒不机也没有理会,身体化为绿气,融入周围的树木中,不见了踪影。李天风急忙说道:“休要走!”腾空而起,望着寒不机逃亡的方向,正欲斩击,却被百里春拦住了,“天风兄弟,这样下去必定山毁林灭,我们也无大碍,让他去吧。”
毕方鸟将墨绿的长剑叼到林青岚身旁,飞回他体内。青岚捡起长剑,剑身竟独自轻晃起来,似乎并不愿意让人握它,毕方鸟从右臂探出脑袋,死盯着长剑。忽然,一股烈焰燃遍剑身,火光四溢,林青岚一句“给我老实点”不知是在说这长剑,还是那凶兽毕方鸟。待火光消散后,剑刃入石,毕方鸟藏。青岚再把出长剑,绿意已消,羊骨白现,只是丝丝裂纹,残留些许淡绿,早已无了方才的傲气。
林青岚得意的向寒青炫耀这把羊骨白剑,寒青圆圆的眼睛,目若秋水,歪头看着青岚,伸出双手,轻声细语道:“可以借我一看嘛?”青岚递过去长剑,寒青持剑,到一空处,舞了起来,再看她剑转手中、缠身绕花,不由得看呆众人,真是精彩绝伦。百里莹莹已走到青岚身后,盯着青岚看了半天,青岚都未发觉,小莹没好气的说道:“喂喂!好看嘛?你的长剑也借我玩一玩呗?”
李天风见青岚也无异样,身体内的烈焰似乎已可以被他掌控住了,就不再留意这些孩童,朝着黑布包裹的巨兽走了过去,百里春已站黑布旁,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封印。
黑布之上,被奇怪的血色符文环绕,“天风兄弟,你看这封印。”百里春纵使手握妙音铃,对这封印之术也是毫无办法。李天风用手摸了摸黑布,顿感凉意,沉思片刻,说道:“这天下之术,不过阴阳二气也,我观这黑布之上,一派寒凉,不如就用正阳之气来试试能否驱之?”百里春也只好说道:“就依天风兄弟的吧,别伤了那布中之物。”李天风从袖中拿出两片螺钿,再持墨渊,说道:“瞧好了吧,在下自有分寸。”
墨渊剑身,火色再现,蝶蛾绕孩童,翩翩随剑舞。羊骨白玉剑与寒青仿佛天生一对,人剑交融,似水轻柔,剑锋蝶影,如痴如醉,看呆了林青岚。李天风用墨渊将周身的正阳剑气引向黑布,飞蛾舞止,赴炽而来,撞进了剑气之中,燃烧的飞蛾,冲向了那些红色符文。
符文燃,朱红退,黑布散,貅狼现。
寒青停止了舞剑,林青岚看向了貅狼,百里莹莹惊讶的说道:“爹爹,是它!”
黑布落下,狼头巨兽跃然而出,绿须青面,通体深蓝,点缀着黄粉彩纹。狼头三角高耸,左右黑色齐平,深红居中,高高突起。前戴银色鼻环,后有棕尾垂落,身形庞大,足足一人之高。
獠牙外露,血盆大口张开,双眼通红,正与墨渊的兽首对峙。百里春急忙摇响了妙音铃,大声喝道:“貅狼!”狼兽这才平静了些,独角兽也冲到它身边,两兽各自低声嘶鸣,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道尽寒暄。
百里春面露喜色,说道:“多谢天风兄弟,这貅狼,我已寻觅多时,如今是喜得重逢,感激不尽。”
“哪里的事情,多亏了这青岚,他于山林玩闹,才发掘寒山人,形迹可疑,我这才让你寻你而来。”
百里莹莹朝着貅狼走了过来,林青岚随后,狐族少女寒青蹑手蹑脚的跟在青岚身后,她似乎有些惧怕小莹。
莹莹小手伸向了貅狼,狼兽低吼一声,向后躲去。独角兽泛起金光,怒视貅狼,貅狼这才温顺下来,俯头垂耳。莹莹手触鼻环,银光乍现,拖起莹莹,竟骑在狼背之上,貅狼踏步,左跳右蹦,百里穿急忙将妙音铃抛给莹莹,叮嘱道:“要小心一点。”莹莹伸手接住,答道:“知道了。”然后学着青岚的样子,“教训”着貅狼:“给我老实点。”
貅狼蹄下,银风阵阵,腾空而起,传来了百里莹莹欢呼的声音,独角兽也紧随其后,乘风驾云,两兽追逐在稷麓山巅。
林青岚轻舞羊骨白玉剑,向李天风炫耀道:“李师傅,方才我一剑风起,威力如何?”
“还不错,进步神速。但那一剑多半是你体内比方鸟的功力,我晴雪剑法精妙,你还需勤加练习,方可融会贯通。”
“知道了,师傅!”
百里春看着狐女寒青问道:“这女孩,面带机灵,是何人?”
李天风回道:“说来话长,她名叫寒青,本佩戴深红面具,与白衣人一行,面具被我击碎后就昏迷不醒,我用旋风将她护住,再醒来后好像就失忆了。”
狐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就是寒青?”
李天风道:“正是!你可认识刚才那白衣人?”寒青摇头,表示不知。
百里春看寒青身后的白色三尾,沉思片刻,说道:“三尾狐族,现在还真是少见了,我记得万仙楼里的泰山石刻上就有狐族,分三、六、九尾,中原地带倒是很少听闻。也是十多年了,杏花村,仙忘楼里曾有人售卖六尾狐女,最后剩两拨人,大打出手。不曾想是人间恩科开考,皇帝巡视而归,在仙忘酒楼歇脚吃酒,哪知出这打斗之事,贴身的侍卫乃是流波宗绝顶高手——江天际,他一出手便制服了两拨人,最后买下六尾狐女,带回皇宫之中。”
李天风不由说道:“有这等奇事?万物生灵也可贩卖吗?”
百里春则是说道:“狐族少女,美艳绝伦,自会有人铤而走险,仙忘楼顶层便是秘密交易之所。”
寒青听闻后,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们也会卖了我吗?”
林青岚倒是嘴快,“怎么会,百里大叔与李大叔可都是好人,怎么会卖你?再说了,我也会保护你,谁有这想法,先试试我的晴雪剑术。”
寒青喜上眉梢,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李天风则是忧心忡忡,多出了一个女孩,自己目前是在寒光洞中,于是乎拜托百里春:“百里大哥,我与青岚正在寒光洞中修行,这寒青你看能否先借住阳城村?”
百里春表示毫无问题,但寒青并不愿意,只好作罢,青岚也是说道:“师傅,就留下寒青吧,我正好有个玩伴。”事已至此,李天风也没再强求,就留下了寒青。
连雨萧萧,海天云蒸,转眼已是春去夏深。青岚、寒青除了每日的修炼外,也会一同前去阳城村的私塾,听先生讲读。功课完毕后又返回山林之中,饿食野果,渴饮山泉,有的时候百里莹莹也会骑着貅狼一同去林间玩耍。狐女寒青善在林间奔跑,炙兔烹鸡也常会打个牙祭,有多余的猎物总是吃不完,李天风刚好就养了一只大黄狗。三个小孩倒是玩得开心,稷麓山一带的云雾兽可就遭了殃。
山间溪水,多有一种斑竹鱼,体小而味美,似是竹节,李天风偶尔也会炖煮鱼汤。溪水,淡然冽清,冬温夏寒,野芹水葱同煮鱼虾,盐石椒叶共佐清汤,映雪催釜,片刻汤成,气烹芫荽,鲜美无比,路见樵猎,皆得此鲜。他这近半年已与不少村民相识,有时也会被邀请至山野村居中,吃些粗茶淡饭,听听山野趣闻。
盐石,乃张猎户所赠。稷麓山南,湖泽深处,有一片茫茫盐池,周围盐运古道,四通八达。商队马车,在此装盐后,北上稷麓穿山栈道,可至中原腹地;西越华山,最远可达大乐之野;南下南疆,东至泰山,都有不少忙碌的商队,将盐源源不断的从此地运出,这盐池周围,聚落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一个城池,得名运城,亦为盐运之城。在稷麓山北侧,有一段青石路上,是运盐马车的必经之路。经年累月,马蹄竟将青石踩踏出诸多蹄印,有的居然有一指之深。马车上时有盐遗落坑底,不知多少酷暑严寒,雨袭雪扰后,盐溶进石内。凿坑取石,可得盐石,佐餐烹汤,久煮不淡。
张猎户的长子张达便是商队的马夫,从运城装盐后,一路北上,跨过汾水后,在甘泉城卖盐。有时送盐也会到甘泉西北的紫金山飞云洞,最远一次甚至还运盐到了甘泉城东北方向的姑射山下,姑射山离杏花村到是不远。
李天风曾拜托村里私塾的老先生修书一封,又托张达送至飞云洞,也是想带青岚求学,自己则是想翻查古籍,找一找古剑静沧的下落,但一直未收到回信,自己也是不敢贸然前往,以恐惊扰苦读的学子。
这一天,已是午饭时刻,林青岚、百里莹莹、寒青,三个孩童在早课完毕后来到稷麓山下,沿着穿山栈道跑到稷麓山南侧,不知不觉就到了湖泽边上。商队赶着马车,从盐运古道缓缓驶来,马夫们唱着山歌,打头阵的便是张达。青岚已与张达相识,离着老远就呼喊起来:“张达大哥!”小莹好奇的问道:“你认识运盐的商队?”青岚说道:“是的,他是张猎户的儿子,我与师傅去过他们家,所以认识。”
远处的张达,站在马车之上,望向前方,回应道:“是青岚呀!”
“小心!”林青岚朝着张达喊道。商队的侧方,乌泱泱冲出来一群土匪,挥舞着长刀,拦住了商队的去路。
张达不是修道之人,不懂得控制真气,但几月之前,李天风曾将烟雨剑术的几个招式传授给他,虽未完全习得,就这一招半式,也可在路上防身之用。
土匪甲一人挡在路前,“此路乃我家寨主所修,我们并非危难大家,来往商队也都不少,咱们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日子还长,留些活水,大家都相安无事。”
这一带张达是走了好几年了,从未听说过什么寨主,倒是有几个打家劫舍的毛贼,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成不了气候,随便给上几块盐石,便可通行。不知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试探的问道:“老哥,您受累放下刀。咱这商队,就是运盐,都是小本营生,干的也是卖力气的活,本就没几个油水。”说着张达从马车上拿出一包盐石,交予土匪甲,说道:“大哥,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土匪甲以为是钱财,接手一看,却是几块破石头,随手丢在一旁,破口骂道:“什么玩意?就拿几块石头打发我们?”
见此招行不通,张达退到马车旁,手以握住铁剑剑柄,说道:“大哥,我们走的可都是官道,每趟路程,起运何物,重量几许,官府都登记在册,劫官道可是重罪,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
土匪们可没什么耐心,带头几个喊道:“什么官道不官道的,兄弟们给我上,值钱的货物全带走。”说罢,这群土匪蜂拥而上。张达可没被他们吓住,招呼着马夫、扛大哥的兄弟们就反击起来。
就这几招烟雨剑,已击倒数个土匪。带头的土匪一看,也就张达比较麻烦,于是招呼了更多的土匪围了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纵使烟雨剑法精妙,但他只是略懂皮毛,很快就招不住了。林青岚本就痛恨这些打家劫舍的人,此刻也忘了师傅再三的叮嘱,修道之人不可用真气滥杀无辜。一股清风吹进土匪群中,羊骨白玉剑,从风中显出,一声“风起”土匪们被震退到一旁。
张达惊讶道:“青岚?你怎么过来了,快躲到我身后。”
此时,两个少女,百里莹莹、寒青也走了过来。土匪们一见寒青,三尾高高翘起,有人就说道:“是狐女,她可比这盐车值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