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春深日暖,稷麓山下一片李白桃红,花香袭面春醉人。
枝头雀,叽叽喳喳闹春归,春风拂来童笑声。原来,林青岚正御风逐雀,穿梭在枝头树尾,像是这林间的精灵。仅是李天风稍加点拨,他已习得晴雪御风决的入门,正是一式:风起。
寒光洞中走出一人,正是李天风,两个月的修炼,他已突破到正阳三式:赴炽,但离开这山洞,仍有些力不从心。
林青岚的嬉闹声似乎越来越远,“青岚,小心迷路!”李天风的声音夹杂着雄厚的真气,很快就传遍了山林。
山林深处,忽然一阵树木晃动,顷刻后,一股气流向上浮出,林青岚正立于树梢,他向李天风喊道:“李大叔,你快过来。”李天风听见呼喊后,也是立于风起之上,乘风飞向青岚。
山林深处的山体中有一个巨大的裂缝,不时有一些飞鸟惊慌的飞出,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传了出来,似乎一群人正走了出来。
李天风见青岚正坐在一树杈上,问道:“青岚,发生什么了?”
林青岚指了指前方的裂缝,说道:“小鸟都不敢飞向这边,这个怪山里面好像有狼嚎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天风压低了声音,提醒林青岚:“有人来了,别出声。”
山体裂缝里走出两个人,听声音是两个少年,一男一女,男的个头比较高一些,听上去也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女孩的个头与青岚差不多高。他们身穿的白色长衣,乌黑的长发,头戴红色的面具,手里拿着奇怪的木杖,甚是奇特。林青岚惊讶的小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李天风了摇了摇头,提醒他继续观察。
后面又跟着出来了八个健壮的大汉,同样都是带着古怪的面具。他们八人用粗壮的树干抬着一个巨大的野兽,看上去也有独角兽大小。野兽被一块黑布包围,黑布被红色的锁链缠绕,闪着邪光,像是某个古老的封印。一行白衣人面具人,看上去并非来自中原,他们抬着巨兽向穿山栈道走去。
调皮的林青岚对着李天风小声说道:“看我的。”只见一股清风吹向了那个巨兽,黑布是纹丝未动。前方的白衣少年立刻停下了脚步,警觉的看向四周。待风停息后,他才放松警惕,说道:“没事了,走吧。”
八个大汉刚要迈步,巨兽便开始扭动,一个踉跄差点让前面两人摔倒,白衣少年拿着木杖,此时木杖散发着淡绿的诡异光芒,戳向了巨兽,说道:“给我安静一点。”巨兽凄惨的吼叫了一声后,不再动弹。
巨兽的吼声颇为熟悉,李天风想起了几个月前在汾水边上似乎听过,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貅狼?”他立即问道青岚:“你知道回阳城村的路吗?”
青岚小声说道:“当然知道了,我一天能去好几个来回呢!”
好家伙,好几个来回是震惊到李天风了,他常告诫青岚不要过度使用真气,免得反噬身体,没想到这孩子还是没听进去。他看了青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今天就不限制你了,快去村里找百里春来,路上不要贪玩,我先缠住他们。”
林青岚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得事态严重,这群不知道哪儿来的人竟在稷麓山下抓了一个巨兽,听起来就让人不爽。清风起于脚下,他乘风快速朝阳城村飞去,与此同时古剑墨渊已斜插在那两个白衣少年的前方,从少年的后方传来了李天风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那少年愣了一下,看着前方的古剑,立即停下脚步,望向四周,大声问道:“何方高人拦路,何不现身一见?”
树叶沙沙的响起,古剑墨渊处生出一阵旋风,一招移羽换宫,李天风闪至墨渊前,旋风在他栖身的树枝上散去。
白衣少年非常礼貌,打量了李天风后,面具里传来冷冷的声音,分不清是敌是友:“这位大哥修为高深莫测,拦我兄妹,请问有何贵干?”但那少女,双手紧握木杖,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明显不是善类。
李天风背依墨渊,御风剑气已将他们十人团团围住,紧盯着白衣少年,问道:“诸位不像是中原人士吧,此地乃是谷神后稷的庙宇所在,诸位不去山顶参拜,来这山阴之侧的荒林是为哪般?”
白衣少女用胳膊戳了戳旁边的少年,提醒他们已经被剑气包围,那少年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大哥这等剑气,是来自晴雪剑宗吧?”
李天风回道:“不错,在下正是晴雪剑宗,扶摇峰弟子李天风。”
白衣少年笑了笑,说道:“久仰大名,年幼时有幸见得扶摇峰首座无尘真人,他的剑术真是高深莫测呀!我兄妹二人来自南疆偏远之地,寒山氏寒不机,这位是我妹子寒青。我们那儿毒瘴之所,不曾听闻谷神,还请多多见谅,我们这就上山拜一拜,还望大哥让开道路。”
李天风思索着寒山氏到底什么来头,脑子也没啥印象,不过奇怪的是这八个大汉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儿,只能说道:“神明自有庇护的一方水土,不知者也不为怪,但少侠身后这八位大汉所抬何物?”
面具是一种伪装,纵使有千般惊慌也会显得波澜不惊。
白衣少年,寒不机,不知道他面具下的脸是何种样貌,搞清楚李天风的意图后,他的身躯明显动了一下,强装镇定的说道:“没什么东西,只是一个野兽而已。”
李天风指着黑布中的所抬之物,问道:“区区野兽需要用这么恶毒的封印吗?”
寒不机没再回答,他冲着少女寒青看了一眼,说道:“来者不善,你给我做好准备。”
寒青手中的木杖一头长出三条藤蔓,手臂散发着淡绿的光,藤蔓扭动起来,齐齐钻进地下。
李天风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急忙向后翻身跳去,墨渊已在手中,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一道环状剑气向地上斩去。山石被斩出一道裂痕,漏出了半截藤蔓。他跳至一棵树下,刚站稳了脚,地上的树影忽然就斑驳起来,抬头望去,头顶密密麻麻一片藤蔓,直冲下来,如下针雨。
“受死吧!”耳旁传来寒青的声音。李天风心想这少女寒青岁数不大,竟使出如此歹毒的招式,佯装地上进攻,哪成想头顶是漫天的藤刺,好一招声东击西。
李天风半弓着腿,真气在体内流动,风已经从四周聚拢过来,卷着春日新芽嫩叶,犹如一条绿色的巨龙。他轻喝一声:“风吹叶响,斩!”古剑墨渊的巨大剑刃向上挥去,绿龙怒吼着冲向了藤蔓。御风三式:叶响的剑气完全托起了藤蔓,使其无法坠落,绿色的新芽嫩叶被一条条真气连接,穿针引线般的快速穿梭在藤蔓之间。
嗖嗖嗖,一阵响声后,藤蔓皆被斩断。风止,木屑倾泻而下,空中下起了棕色木屑雨。
李天风眼前尽是棕色的“雨”,视线已模糊,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急忙运了一股真气,清风吹散木屑,原来是那抬巨兽的一个大汉,竟被寒不机抛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古剑墨渊横在胸前,剑身似乎也宽了一倍。大汉撞击到墨渊剑刃上,发出猛烈的撞击声,无数雀鸦四散而逃,李天风自己也被震退数丈。
墨渊的兽头,趁着撞击之际,竟咬掉了那大汉的一只臂膀,那身体并不是人类,没有任何血迹,似乎是块木头。
李天风与寒山氏这兄妹完成一回合的较量,尚不清楚对方实力如何。寒青说道:“真的是难缠的人。”她的语气似乎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寒不机深知在短时间内无法摆脱李天风,于是说道:“这位大哥,方才是我妹子年少不懂事,冲撞了大哥,还请见谅,让开路吧,放我们过去。”
李天风指了指那块黑布里封印的野兽,说道:“它留下,你们走!”
寒不机也有些不耐烦了,恶狠狠的说道:“我们萍水相逢,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嘛?别逼我们。”
李天风斜持墨渊,斗意燃上眉头,用同样的语气说道:“古剑在此,但且一试,放马过来吧。”
寒不机冲着寒青瞪了一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寒青的白衣后面隆起,三只白色的尾巴窜了出来,尾巴向后蔓延一直到了身后那团黑布包裹的野兽之处,尾巴尖猛的一下扎进黑布内,野兽又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吼叫声。寒青的身体也长高了一些,差不多与旁边的少年寒不机一般高了。
李天风诧异的看着寒青,自言自语道:“三尾狐?”
三条尾巴各卷着一根长刺,寒青手中的木杖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根长刺,她已经向李天风冲了过来。
古剑墨渊扭动着剑身,劈挡开了寒青手中的长刺,狰狞的红色面具已近在眼前,不知道是个什么邪神。面具后面传出一个奇怪的声音:“三刺尾击。”她的三条尾巴,带着长刺旋转着向前飞来。
李天风的目光只能先从面具移开,再次向后跃去,同时挥出一剑,一道风之屏障从地上而起,挡在三尾前面。
噼里啪啦一阵响声,空气仿佛都已裂开,三根长刺扎进风墙里,动弹不得。寒青摇晃着尾巴,想要挣脱屏障,嘴里怒吼着“呜哇呜哇”奇怪的音声。
眼见那三条尾巴就要从屏障里逃脱,李天风可没给她这个机会。习剑修仙之人,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情,这也是他师傅无尘真人教她的。修仙之路即是修心,心无旁骛方可登天。
在李天风看来,这两个白衣人,行为古怪,尤其是这少女寒青不由分说的他发起进攻,招招致命、阴狠之极,似乎与黑竹林里的断臂有些相似,也会吸收其他生灵的灵力。正邪已经没有再分辨的必要了,此刻已经不能留这邪物为害人间了。古剑墨渊被他双手握住,在一声“叶响,巨龙冲击”的怒吼之后,墨渊向前刺去,“绿色”巨龙从剑头的兽首处冲出,屏障似乎被巨龙撞开一个缺口,三只尾巴缠绕的长刺也被震得四分五裂。
寒青还来不及躲闪,巨龙夹杂着沙沙叶响撞向了她,绿色的叶片在御风剑气的吹动下刺向了那个红色的面具。一声惨叫后,寒青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真实的面貌。
一个面相柔弱、肤白如雪的女孩,她的皮肤如此娇嫩,似乎是被这面具覆盖了许久,嘴巴旁有几道绿色的印痕,应该是被绿叶所伤,此刻已有淡淡的血色渗了出来。她侧躺在地上,虽说年少,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气息,摄人心魄。三只雪白的尾巴垂在地上,毛发间夹杂着几片翠绿的树叶。李天风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悯之情。
寒不机满脸惊讶,他是没想到这一剑的威力如此之大,急忙驱使一个大汉将寒青抱了回去,他冲着躺在地上面具已碎的少女喊了两声“寒青、寒青”之后,见她仍无动静,骂道:“废物,明明都吸收那么多灵力了,连这都挡不住,真不该带你出来,误了少主大事!”然后又对着李天风怒气冲冲地喝道:“晴雪剑宗,名冠天下,没想到也做这种乱杀无辜的勾当,妙龄豆蔻少女,惨死在你的剑下。”
李天风听闻这话,是一阵恼火,忙说道:“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你们一行人行为古怪,不知修炼的什么妖邪之术,说什么滥杀无辜?真是可笑之极。再说这少女,已身受重伤,你也置之不理、如若旁人,我晴雪剑宗必定要诛杀你这种邪物。”
寒不机放声大笑:“狐族,不过是我们寒山族的‘器物’罢了,她的命运早已注定,但绝不是死在你的剑下!”他低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寒青,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我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多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遗憾。”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李天风,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狠厉:“那现在轮到你了,但愿你的剑还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