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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入学第一天。

我问阿丽姐姐我的名字是不是阿献,她只摇摇头,也不告诉我名字是什么。

当听见教室里无数铅笔芯同时沙沙作响,看见一个个晃动的小胳膊,我知道他们都在写自己的名字了。

我很担心教室里不会写名字的只有自己,于是向姐姐求助,看她怎么写,未曾想姐姐用手紧紧捂住课本,同时伸过头来悄悄说:“别学我。”

“就学。”我立起来看她。

“你走开!”姐姐用胳膊捂的更紧了。

我拽住姐姐的胳膊,想要咬她,因为我最讨厌“你走开”三个字,因为那是爷爷的口头禅,没曾想现在被姐姐学会了。

我被姐姐推开,又拿她没辙,但一想到奶奶送我上学的路上交代了,到学校得听老师的话,老师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就喊老师。

“老师,我不会写名字。”我大声喊,迎来不是老师的目光,反而是哄堂大笑。

笑声引起老师的注意,她似乎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帮助其他同学,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我,在我的课本上写“谢不晚”,还教我读怎么读。

我兴奋,又茫然。

兴奋是因为我有名字了,茫然因为它太复杂了,老师让我抄写三遍,我无从下手。

爷爷从来没教过我写字,奶奶是文盲出生,只教过我打扫卫生、掰棉花、折豇豆、折红薯秧、杵蒜汁,我还宰杀过大鲢鱼,杀过鸡,可以一个人烧水烫鸡毛,剁块儿腌制,如若老师吩咐做这些活儿,我保证做的好。

于是,连续好几天都是看别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自那时起,我便不认为自己做得了一名好学生,因为自幼跟随爷爷奶奶生活,他们只管我吃饱穿暖,不生病,从未教过我学习上的事情,算得上零基础入学。

更可恶的是老师教的那些太深奥了,我压根记不住,其他同学受表扬时,我都是低着头

我只对画画天赋异禀,因为画画只需有耐心,然后照葫芦画瓢,一笔一画地勾勒出想要的样子,美术课也是我唯一被表扬过的科目。

尽管学前班上学期对知识要求不高,是为下学期学习内容打基础,但这个时期成绩水平更容易拉大差距,尖子生已经会背诵加减法,学霸已经在背诵乘法口诀了,这可是小学二年级的学习内容,我偏偏一身反骨。

我学习不好,姐姐也不乐观,倒是一起入学的三表姐不仅成绩好,应对老师的提问做到对答如流,作业本字迹工整,被批改过的作业也是清一色的红勾。

我很羡慕三表姐,她是天赋异禀,可阿丽姐姐整天和三表姐黏在一起,抄袭三表姐的作业,而我始终坚持自己写作业,不会写就交白卷,由于不会写名字,经常把干干净净的作业本交上去,等发作业本的时候也就没有我的,老师也不管这些,我只能问家里要钱,去小卖部买新的作业本,等交上去,又不给我发下来。

其实,我心里清楚,学不好也是有原因的,除了记忆不好,我还太嗜睡了。

其他同学整天生龙活虎,认真听讲,只有我像霜打的茄子,课堂上打瞌睡。

“谢不晚,困了就站起来,什么时候不困了自己坐下。”

我起身:“是,老师。”

我已经怕“谢不晚”这个名字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给我起这样一个名字。

别的名字不好吗?

同学们知道了这件事,嘲讽我:“不管不管,谢不管。”

我不以为意,他们说得都对,我确实是没爹妈,我就跟父母团聚过一次,仅有几天时间,还被那个凶狠的父亲揍的痛不欲生,我才不认他们呢。

“阿献,你天天打瞌睡,是不是吃安眠药了。”

身后同学嘲讽我,可我不会承认,因为我知道自己未曾吃过它,我也知道我们班有一名同学因为睡眠不好,就是服用了安眠药,导致课堂上精神状态不佳。

我坚决回答:“我没有,我晚上八点钟之前就睡了,不需要吃安眠药。”

我这样说,心里还是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就这样,上学期结束,又到了下学期,我几乎是一年四季都有犯困的时候,被老师罚站不知多少次,同桌还给我起了个名“瞌睡虫”。

其实和我一样的学生也有,为了不再课堂上犯困,用上了各种办法,比如学校自来水,水龙头前总是围满学生,他们有的在饮用,有的干脆把头伸进水里,头皮遇到冷水,瞬间就不困了,我也经常在这里洗头。

有一次放学回家,见爷爷手持竹条,另一只手掰掉竹条上的细小枝丫,只留下粗的那一截,这举动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完了。”我正心想要不要逃,因为同学说过挨打的时候赶紧跑,等他们消气再回来,这方法屡试不爽!

我瞅了一眼姐姐,她矗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也瞬间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爷爷问:“这都下学期了,你们姐弟俩在学校学到了什么?”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姐姐说:“学的数数和写字。”

“这样,我考考数数,没问题吧?”爷爷搬来一块榆树板子,做黑板用。

“唔。”姐姐小声嘀咕。

于是,爷爷抽出一根粉笔,在榆木木板上写写画画,我看着这些粉笔,都是过年的时候,去刘老师家拜年,姐姐问刘老师讨要来的,这些粉笔生产不合格,里面有硬块,不能再黑板上写字,因为会划伤黑板表面,平时给孩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处。

爷爷在榆木木板上写:1、2、3……10,写了十个数,然后让姐姐读。

“1、2……5……。”姐姐读到5,再也读不下去了,她应该是用尽全力了,平时在学校老师叫回答问题都是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挤出来,今天已经是超常发挥。

“读不到就打,打疼了就学的进去了。”奶奶在一旁火上浇油。

“想不起来就重新读,你爸当初读书也没你这么吃力。”

“阿献,你来读。”

该来的总会来,他指着榆木木板上的数字,我其实已经会了,但是一激动就怕读不好,于是就赶紧脱口而出,读的速度很快,我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错,还真给读完了,不过心里还是暗暗窃喜。

爷爷说:“算了,阿丽读吧!”

爷爷提着竹条,狠狠抽在姐姐背上。

姐姐衣服厚,虽然打的不疼,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抽在我的心里。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上演,爷爷几乎每天醍醐灌顶,但感觉并未有多大效果,姐姐根本学不会,倒是我有时候还是能记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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