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案 第31章 苏氏医馆

作者:陆亦佳 分类:悬疑 更新时间:2024-05-03 07: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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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喽啰也跟着吹捧:“着啊,到时候苏家的家底也都归咱!”

赵明也不由得咧嘴笑起来,他已得到了“会任门”王掌门的阴符,不久他就将接掌青龙堂,重拾旧山河指日可待,不对,还有一人也要除去,就是副堂主浩商。想完了好事,他又问樊中子:“那个死人,怎么会如此凑巧,难不成是你弄死的吧?一旦仵作查出来,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的的确确乃是他自己死掉的!与小的无关!”樊中子笑道,“此乃郭翁中用牙牌神数推算出来的,咱们再去一找,果然这家人死了人,堂主信不过俺,难道还信不过郭翁中吗?”

赵明听完连连点头,脸上狐疑之色一扫而尽,掏出一把骨扇来在手掌上敲了一下:“好!先教训教训这姓苏的!让他以后乖乖听命于咱!”

此时医师苏乐正由他的两个徒弟莫篁、宁四陪同之下忧心忡忡地走出医馆来。刚才他已查过了,这病人的确乃是上个月来诊治过的,乃是去砍柴时折断了腿的,虽年老体迈可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用药之后再卧床休养便无大碍。当时是莫篁开的药方,自己亲手替他接的骨,上的夹板,他还看过那药方,算得上中正平和、君臣佐使、相辅相成,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偏偏病人竟然莫名其妙地这么死了,还一口咬定自己乃是庸医杀人,岂不冤枉?念及此,他和颜悦色地问那孝子道:“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令尊回去可曾按方服药,定时替他翻身按摩,活血化瘀?”

“呸!”孝子抬起他那肿胀的脸来,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苏乐,气愤道:“庸医,正是吃了你的毒药,才把俺父亲害死了!”

苏乐不愧是见过世面之人,受此大辱也不动声色,仍然心平气,揭开尸首上的白被单,先摸了摸脚上骨头断处,又对着两个徒弟点头道:“没错啊!骨头倒是接好了,若人还活着,再过两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扯你妈的蛋!”孝子从地上一骨溜爬了起来,喷着唾沫星子,叱道,“俺父亲已死了,你还来说这些疯言疯语?!”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耄耋之年的矮胖的小老头儿乃是府北村方氏的族长,到底还有几分见识,连忙伸手将孝子拉过来:“方惷,你急个啥嘞?是药的问题,还是别的毛病,先让苏先生瞧个仔细再说嘛!”

苏乐并不辩驳,又揭开盖在尸首上的被,露出了死者那张煞白又带着青紫色的脸来,而且面部肌肉抽搐地厉害,够碜人的。周围百姓见状,不由地发生一阵骚动,胆小的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众人定睛细看,只见死者嘴角,还带着淡淡的暗褐色痕迹,分明乃是药汁残液。苏乐凑上去闻了闻,转身对方族长和方惷道:“药渣都带来了吗?”

既然来医馆讨要说法,药渣自然是带来了,只见方族长取出一只小布包,拿在手里并不递给苏乐,一副戒备的神情,似乎要防止他趁乱调换药物似的。苏乐苦笑着,至此也只能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安慰自己了,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药渣里翻了几下,早已辨明了究竟。他对徒弟莫篁道:“的确是你方上的那几枚药,况且死者嘴边的味道,为师也闻过了,药汁里倒不像是动过手脚!”

苏乐得到“妙手回春”医师苏宏的真传,经验何其丰富!药汁里只要有稍许不对劲,自然逃不脱他的眼睛。既然他都如此说了,那么苏氏医馆难辞其咎了!莫篁急道:‘终归乃是弟子差谬,此时就让弟子与他前往县衙走一遭吧!’

“不是你的错!”苏乐摇头道,“你开的药方中正平和,咱医馆附属的药铺的生药也绝对不掺杂使假,病人死亡说不定另有原因!”

莫篁与宁四对望了一眼,似有所悟。苏乐打量了方惷一番,见此人一身酒气,一个酒糟鼻子,心中暗自叹息,又问道:“令尊回去静养,可曾按时服药?你是否每两个时辰替他翻身,每日给他按摩活血?”

方惷却又要梗着脖子试图争吵,却被方族长拉住,他语带讽刺地说道:“方惷虽是个酒鬼、赌徒,可他亲爹躺在床上,难道还能不好好伺候吗?方神医,老夫看您还是想想别的原因吧!”

苏乐这下可为难了,岐黄之术自古传下来便有四诊法,讲的是望闻问切,可这具冷冰冰的尸首,脸上一片青紫,没法望气察色;死人不会开口,也闻不到气息;灵魂儿早已归阴,更问不到他有何症状;心脏已停止跳动,又如何去切他脉相呢?四诊法皆是针对活人的,面对一具冰冷发硬的尸首,苏乐就算是扁鹊再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府北村的乡民见状,只道是苏乐理屈词穷,几个后生一煽动众人就开始聒噪起来。人群越聚越多,越来越混乱。

此时孔仁、伏湛也在一旁围观。伏湛见事态紧急,问道:“您这位钦差大臣打算什么时候露出庐山真面目啊?”

孔仁笑道:“不急,不急啊!所谓访察吏治民情,就是要查看各郡县官吏的政迹,赏善罚恶。倘若咱们摆出仪仗,盛服来此,就很难看到此地官吏的真实面目。还是这样好啊,既能查看民俗民风,又能查察吏治。此刻形势越紧张,越能体现出此地吏治优劣来!”

此时县衙也已闻到讯息,派了贼曹掾曾中领着数十名手持枣木棍的衙役前来,曾中见众人如此气势汹汹,立刻指挥手下弹压人群。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刺儿头混在百姓当中,趁机煽风点火,现场也有不少曾受过苏乐恩惠的百姓替他说话,与府北村的乡民言语冲突,关中的民风素来强硬,两边不合就开始撸袖子、拔拳头,意欲大打出手了。渐渐衙役也弹压不动,这次纠纷极有可能酿成一场民乱。自前任贼曹掾顾昌被火烧死之后,窦友兼任过一段时间贼曹,后来则由曾中担任贼曹掾,

莫篁与宁四脸上变色,这民乱一起,苏氏医馆作为引起乱局的起源,无论是非对错都将遭到官府严办,可不是无妄之灾了?没奈何,眼下两人也只得护着苏乐缓缓退回大门,心中如乱麻一般。此时只听到曾牛喊道:“谁再闹,老子可要不客气了!”

曾中大喝一声,袒露的双臂青筋暴起,碗口粗的枣木棍高高举起,吐气开声,卷起呼呼风响,重重一棍击在路边的歪脖子柳树上。只听得喀拉一声巨响,那足有大腿粗的柳树被他一棍从中击断,“哗啦啦”整个树冠倒了下来,威势极大,凡亲眼目睹者无不翘舌。被这威势所慑,喧闹地人群才肃静了片刻。好个曾中,这一击莫不有九牛二虎之力!苏乐遥遥朝他竖着大拇指,曾中咧嘴憨笑。人群喧闹声一停,苏乐就听见北面长街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他神色稍稍轻松了些,安慰着两徒弟:“没事儿了,县令马上来了,这里乱不起来的!”

窦友率领着一众县卒骑着马飞奔而至,他骑着一匹枣红马,头顶心有一撮白毛,此马也叫“李白”,只见他将缰绳一勒,“李白”律律长嘶着停了下来,他端坐在马背之上,沉声道:“光天化日,聚众闹事,眼里还有国法吗?”

窦友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人们尽皆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众县卒趁机三五成群围成一圈,把府北村乡民与支持苏乐的百姓隔了开来,暂时控制了局势。紧接着衙役也赶了过来,最后面跟着县令老爷的轿子,四名轿夫跑得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轿子里的县令逢纪兀自扶着手板一迭声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尔等安敢如此放肆?何以要与本县作对?本县对黎民素来友好,难道尔等不知吗?夫子曰‘仁远乎哉,吾欲仁,斯仁至矣’,本县以仁术治此县,不料尔等竟如此顽皮赖骨……”

府北村的乡民闻听此话,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连那孝子方惷竟然都忘记了嚎哭。倒是族长方老儿颇有见识,抢在逢纪下轿之前就扑了上去,扒着轿杠大哭大闹:“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替小民做主啊!苏氏医馆庸医杀人了,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大老爷秉公办案啊!”

逢纪臭着脸走下轿子,把方老儿扶了起来,汉朝尊老,尤其是三老素来极受尊重,地方官员没必要去得罪他们,而且对方说得也颇有道理。府北村的后生们也跟着叫唤了起来:“县里若不秉公办案,俺们就去京兆尹府上控,再不行,就去廷尉府上控,实在不行,还有去拦陛下车辇告御状这条路呢!”

逢纪才擦干的脑门,汗珠子又滚了出来,求援的看着苏乐:“苏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苏乐惟有摇头苦笑,他替活人治病可谓是妙手回春,但替死人瞧病,这辈子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知晓原委的衙役附在逢纪的耳边低语,片刻之后逢大老爷恍然大悟,然而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若狠心将苏乐给抓起来,城中支持苏氏医馆的百姓岂能善罢甘休?如若轻轻放过,府北村的乡民却又不依不饶,扬言要郡控、廷尉控,乃至还要告御状。哎!这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逢纪脑袋上的汗水,又往下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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