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案 第32章 勘验尸首

作者:陆亦佳 分类:悬疑 更新时间:2024-05-05 07:2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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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苏乐提醒他:“逢父母何不令仵作前来勘验尸首?在下只治活人,瞧不来死人,也许仵作看了之后,会有所发现呢?”

逢纪闻言大喜,令张仵作就地勘验。老仵作弓着腰细细勘验,先把喉头瞧了一遍,瞧着逢纪却不说话。气的逢纪把大腿一拍:“本县都快要急死了,有什么你直接说啊,每次都是吞吞吐吐的,真拿你没的办法啊!”

张仵作这才“嘿嘿”一笑,禀道:“尸首面色青紫,像是窒息而死的,但喉头缢痕,的确是药死或者病死的。”

逢纪急得快要疯掉了,喊道:“那到底是药死的还是病死的,你倒是说个准话啊?”

张仵作老脸一红,惭愧地干笑了两声,搓着手,摇头道:“小的也拿不准啊!”

你个老东西!逢纪气得真想上去朝他这老滑头的屁股上踹一脚,好在终于还是忍住了。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此时,孔仁和伏湛挤进人群,靠近县衙役警戒的位置才停了下来,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向县令方向望去。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逢纪瞥见站在一旁的窦友,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呢。逢纪每当遇到难事就会向窦友询问高见,对公卿的智计向来是颇为推崇,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赶紧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窦友犹如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公卿贤弟,可曾是兼任过贼曹的,治安之事你也是很熟悉的,你可要说句准话啊!”

刚才群情激愤众口毁骨,窦友就算站出来也是无济于事,此时局势基本被控制住了,他正欲出来说句公道话时,却被逢纪往舞台的中心推了一把。窦友赶紧拱手道:“请放心!逢兄所急之事,也是卑职所急之事!”

逢纪闻言大喜,连忙和窦友肩并肩走到了尸首旁边。窦友冷笑着盯了方惷一眼,嘴角戏谑地微微上翘。方惷故意将头侧了过去。窦友伸手到尸体下颌关节处一扳,那尸体的嘴巴就张了开来,死后面部肌肉的松紧与身前不同,死者张大的嘴巴变得狰狞恐可怖,好不骇人!几个府北村的汉子不服气道:“你要干什么啊?”

窦友并不理会,玩味地盯着方惷道:“令尊是是几时死的?”

方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是……约莫今日凌晨,大约丑时吧,怎么啦?”

窦友“嘿嘿”笑道,伸出指头戳向方惷额头,:“好!好!好!好个借尸诈骗的诡计!”

不等方惷辩驳,窦友又转向张仵作道:“人死之后尸体僵硬,出现在什么时候啊?”

张仵作昏花的双眼的一亮,连忙答道:“人死之后尸体僵硬,约莫出现在一两个时辰之后,三四个时辰之后全身僵硬如铁,需要死后三天以上才会重新变软。这下颌是尸僵最强之处,既然方惷说丑时父亲过世,那么到现在已有三个时辰,死人的嘴巴一定紧紧咬合,断然没有下颌处一捏便开口的道理。”

说完这些,张仵作已对窦友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连他这个老仵作都没注意到的问题,他这个任职不久的曹贼却一早就发现了,这是何等犀利的目光,又是多么丰富的经验啊!窦友冷笑着将方惷上下打量着:“那么请问,令尊的嘴为何一捏就张开了?”

人死之后尸体僵硬是尽人皆知的,可方惷父亲死了三四个时辰,本应紧紧咬合的下颌竟然轻轻一扳就张开了,这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府北村的乡民开始疑惑起来,不少高举的锄头、粪叉放了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让这些淳朴的乡亲们发现有些不对劲。苏乐闻言,捋着胡须,赞道:“窦贤弟年纪轻轻,勘验技术却如此娴熟,老夫佩服!”

“师父且莫管那许多!”宁四却道,“总之咱们是被冤枉的,这方惷血口喷人!”

孔仁也朝窦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处在漩涡之中的方惷,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神色慌乱无比,就像一只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老鼠。对于尸僵为啥会消失的问题,他根本不敢说出答案来,抬眼偷偷瞧着窦友,这个年轻的曹贼在他心目中比县令逢纪要可怕许多。窦友并没有急着下结论,他又翻开死者的眼皮瞅了瞅,心中更是笃定:人死之后,眼球会越来越浑浊,观察浑浊程度就能粗略地判断死亡的时间。即使因为用门板抬来城里,搬动了尸首导致尸斑不固定,即使气温升高,最多只会影响尸体表皮温度,眼球的浑浊程度却不受影响。死者的眼球上不仅出现了乳白色的翳状物,浑浊程度也相当严重,以此估计,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方惷关于“凌晨丑时死亡”的说法,完全就是谎言!窦友据此得出了结论,便在众人瞩目之下,说道:“为什么本该因为尸僵而紧紧咬合的下颌关节,竟然轻轻一扳就能打开?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有人强行扳开过尸首的下颌。尸僵完全形成之后以强力予以破坏之,僵硬状态不会再出现,所以此刻尸体的嘴巴才会随意开阖!”

窦友的话掷地有声,人群之中爆发出一片惊呼,不少百姓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披麻戴孝的方惷。宁四一把抓住苏乐,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师父,原来他是死后才用蛮力将嘴巴扳开灌进药汁去的,咱们是冤枉的!”

孔仁站在人群里看着,不禁点了点头。

方氏族长方老儿也慌了神,揪住方惷肩膀摇着:“惷儿,你快说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真把你父亲的嘴扳开灌了药?”

方惷吓得面如土色,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他急中生智,喊道:“俺是扳过老人家的下颌,可那是他服了庸医的毒药,致死嘴巴还大张着!当时俺这个做儿子的于心不忍,心想若如此就入殓,实在有违孝道,所以才用力替他合上了,对对,不是扳开,而是将张开的嘴合上!”

窦友暗暗叹息着:此厮倒是有几分机智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此案既然归我办理,真相是绝不能容忍被掩盖的!窦友招着手,将张仵作喊了过来:“请看这死者的眼珠,是否已浑浊不堪了?分明死了有十个时辰以上。可方惷却说丑时才过世的,这难道不是在公然撒谎吗?”

可这次张仵作却并未毫无保留地赞成窦友,而是迟疑着沉默不语,一双眼睛朝着逢纪瞧去。逢纪实在看不下去了,埋怨道:“怪不得前人说‘任尔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张老哥你这个模样,简直比油炸花蛋还要滑溜啊!有话快说!”

张仵作无奈地笑了笑,才实话实说道:“小老儿勘验尸体也有数十年了,知道人死之后眼珠会变得浑浊,可死了多久会浑浊成什么模样,小老儿却实在吃不准啊……说不定廷尉府的高手,可以看得出来!”

逢纪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到张仵作的侉子之上,叱道:“放屁!等廷尉府来人,这尸首都烂得只剩下白骨了!”

这下棘手了,只见逢纪将目光投向了窦友。窦友也只是苦笑,以人死后眼球浑浊的这些细节,可以用来判断死亡时间,推断案情真相,但却不能用作呈堂证供,无法构成对疑犯的绝杀。支持方惷的声音果然又大了起来,府北村的乡民们面有喜色,府北村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挟尸敲诈的丑事呢?分明是庸医的药有问题,方惷都说了,他父亲临死前嘴大张着合不拢!

方惷自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对自己的机智洋洋自得,身后的支持更是一浪高过一浪,他不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挑衅地盯着窦友,越发嚣张放肆起来。可不曾想窦友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盯着他,这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悲又可恨啊!只要解剖尸体,就能一目了然了,到时候挟尸敲诈的罪名,他能跑的掉吗?只听窦友对逢纪拱手道:“县令明鉴,死者分明时死后被撬开嘴巴灌入药汁,借以诬陷苏氏医馆,现在是非明辨,方惷却还要强词夺理般地狡辩,恳求上官许可卑职解剖尸体,查明真相!”

“什么?”逢纪顿时眼睛瞪大了一圈,像是不认识窦友一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围观的百姓闻言,也全都骚动起来,现场一片喧闹。原来汉朝重视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就算仵作勘验尸体也以体表检验为准,不得进一步破坏尸体,只有极其特殊情况下才允许解剖。此时苏乐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窦友,压低声音道:“窦公卿不可造次!老夫就算坐实了庸医杀人之罪,无非是把这些浮名付之流水罢了,可你年纪轻轻,仕途通顺,若有什么闪失,今后悔之莫及!此时还是到此为止吧!”

宁四闻听师父要认下庸医杀人之罪,顿时想要出言阻止,却又明白师父的心意,只得跺着脚,发出低沉的叹息。孔仁见状也是长叹一声,心说,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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