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主忠犬 第11章 红豆

作者:成东山 分类: 更新时间:2024-04-11 01:4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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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梅花暗自开,今朝夏蝉传信来。岁月无声,当你张开手掌又握紧拳头时,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溜走,不作半刻停留。不知不觉我已走过了人生的第一个十年,将军也已年满四岁。

记得在那年的暑假,我、麦子、远宏闲来没事,就相约去找对面的伙伴成飞宇玩,因为他家后面有一个小鱼池可以钓鱼。那毕竟属于私人鱼塘,如果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私自垂钓,那是会被撵走的,情节严重者不仅会被没收钓竿,还会被通知父母,免不了一顿臭骂,所以,为避免多生出那些无谓的事端,我们找到伙伴成飞宇,他好歹也是鱼塘的小主人,有他陪着,就没什么问题了。

农民家的孩子在放假期间,上午基本上没时间玩,吃完早饭,就得帮家里干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比如煮猪食,抹屋扫地劈柴打水什么的,有牛羊的家庭,还要把牛羊赶到坡上去,反正东边摸摸西边走走,一上午的时间就过了。要想出去玩,一般都得是午饭之后。

重庆的夏天不能用简单的热来形容,即便是在海拔较高的山上。连勤奋的农民伯伯都要避开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三点的高温时间段。可记得曾有这么一个小笑话吗:“在重庆,一名街头记者问一位非洲的黑人朋友,你来中国干啥?黑人朋友说,我原本是打算过来避暑,但现在,我想回家避暑。”

笑归笑闹归闹,故事还是得接着讲。

不管天多热,对于乡村野孩子来说,要出去玩,哪怕太阳晒破了天都阻止不了。乡野山村不像城市,小孩子的管教没那么严,老师、家长也不会每天监督作业情况,全靠自觉。节假日期间,也没有什么培训课,补习班之类的课外辅导。只要把家长安排的事做好、做完,之后你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哪怕天黑不回家在别人家过夜,父母顶多就是嘴上说两句,也不会多加责罚。

我们到飞宇家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一点左右,那时正是烈日当空,似火的骄阳警告我们,暂时还是待在屋内比较好,我们是穷不是傻,所以接受了这个建议,就在飞宇家的客厅稍作休息,准备等太阳不那么火辣的时候再出去钓鱼。

我们小孩子精力充沛没有午休的习惯。大人就不一样,他们为了能多干点农活,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做内务,天微亮就已经扛起了锄头去往地里。起得早又累了一上午,中午吃饱喝足后肯定就会犯困,加上中午那火辣辣的太阳,不宜出门,所以大人们就待在家里顺便睡个舒舒服服的午觉来养养精神,恢复下元气。因此,现在的情况是:客厅里除了我们四个小朋友,还有飞宇的奶奶,她人很好,很慈祥,也很和蔼,正常情况她本该在午睡,但今天她没有,因为有我们四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再说她老人家本就很健谈。我们四个小小子儿和她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奶奶聊起天来不仅没有代沟,还有聊不完的话题,也不知道聊些啥,反正一刻也未停歇,也未让场面陷入尴尬。飞宇的爷爷坐在客厅的凉椅上,他可不被我们影响,前一分钟还和我们聊着些什么,下一分钟就陷入了沉睡,甚至有时候他才把话说到一半,就听见了他的鼾声,偶尔还被自己的鼾声惊醒,但一眨眼工夫又鼾声如雷。

飞宇家的客厅既宽敞又凉快,并且大门和隔壁王表叔家是连着的,因此红豆就会时不时地到这边来转悠、瞎溜达。他在飞宇家也是毫不客气,根本不曾把自己当作客人,像自个家一样逍遥自在地从正门走到后门,又从后门走到正门,谁也不知道他在瞎转悠个啥。其实我、麦子以及远宏对红豆还是有些心存畏惧,因为之前在大姐和二姐的生日酒席上见过他的强悍,并且平时对于他的“英雄事迹”也有所耳闻。另外据说红鼻子的狗特别凶残。本来就见识过他的一些“英雄事迹”,再加上传闻,因此,他的凶残早已在我们心中留下了阴影。每当他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们都特别的小心翼翼,宁愿把本该一口气说完的话临时暂停,也要盯着他等他走开之后再继续出声。特别是当他从身边路过的时候,神经都绷得老紧,心跳也在加速,完全不敢发声,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他突然转身给我们来上一口。话虽如此,但有家大人在,也没被真正咬过,所以怕归怕,心里难免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害怕不假,紧张的情绪也是真实的,但还不至于到吓傻的程度。这不,他刚走过去不久,因为口渴,我就起身去拿桌子上泡着茶的水杯。不得不承认一点,他没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之前,我还真得尊重他的威势,得等他完全离开后,我才敢动,我承认我怂了。没过一会儿他又溜达了回来。唉,他总是在我们面前这样走来走去,很搞心态呀!就像是在故意刁难,恨不得我们犯点错,就好给我们点颜色瞧瞧,简单说,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好巧不巧,红豆刚从转角出来,麦子就说话了:“水喝完了没,拿过来我喝点呐。”虽然麦子也怕红豆,但他坐在靠里面,红豆还不至于从远宏和飞宇的头上飞过去攻击他吧。但我不一样,我就坐在过道上,水杯在我旁边,我想从地上拿起水杯递过去,但又看了看红豆,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我不能冲动,还是等他出去后,再递也不迟。”奶奶听到麦子的话,再看看我那似动非动的举动,就对着我说(重庆话,后面所有的聊天和对话都用方言,更能表达情绪,就不一一备注了):“不要怕嘛,他又不得ào(咬的意思)你。”随即她又对着红豆说:“滚开些,一天都在勒点(这里)旋旋旋(转的意思),旋些啥子东西嘛旋。”她的话对红豆还是有些威慑力。红豆接收到命令后就一抖一抖地向屋外慢跑出去。本来之前我也没被他咬过,是迫于他的威势和传闻才对他有些恐惧,此刻奶奶的话就像强心剂一样打在我身上。输什么也不能输了勇气,怎么说也是满了10岁的小伙子,里子里绷不住,面子上还是要架起来的。随着红豆慢跑出门,我也拿起水杯站了起来,走过去准备递给麦子。我承认,即便有了些勇气,我还是挺害怕的,毕竟要和红豆面对面地擦肩而过,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因此,我一边关注着他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麦子走去。此时如果注意到我的神情与动作,那完全可以用“猥琐”两个字来形容(这样说自己是不是不太合适,但事实就是如此)。可能正是因为畏畏缩缩的动作与神情,被红豆误解成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他抬头与我对视了一眼,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直觉告诉我,我触犯了不该触犯的东西,从他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杀气。刹那间,我撤腿就往旁边的卧室跑。哼,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被发现了还想跑,可能对于红豆而言,这就叫“做贼心虚”,叫挑衅。本来就想给我们下马威,这下好了,我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理由,他是不可能会放过我的,他后腿一蹬,前脚一跳,便向我扑来,我的逃生之路只坚持了不到3秒,左腿便传来一阵剧疼,右手护着头,左手紧紧捂着受伤处,“啊~~~”撕裂般的惨叫破口而出。从红豆发力追我那一刻,奶奶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就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狗东西,狗日的干啥子。”奶奶毕竟年龄大了,步履蹒跚,即便用尽全力也未能阻挡红豆对我发起的攻势。奶奶的声音和我们弄出的动静瞬间惊醒了飞宇的爷爷,在某些时候,人的反应真的很敏捷,哪怕是老人,下意识的反应也是极快的,还好爷爷就坐在卧室旁边的凉椅上距离我很近,他先是徒手用力地打了一下红豆,不过没多大效果,然后抓着他往后拽,这个拉拽的动作其实很危险,也就是在情急之下,不然正常人不可能做出这个举动。还好是爷爷,红豆再怎么急眼,也不能跟他急吧。爷爷用力拉开了红豆,这时红豆才从急红眼的状态中回过神儿来,才放弃对我进一步的攻击,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子。

赶跑了红豆,奶奶走到我身边,和爷爷一起把我扶到凳子上坐了下来,奶奶非常生气地说了一句:“哼嗯,勒(这)个死狗,啷个(怎么)楞个讨嫌嘛(讨人厌的意思,不过意思表达更深层),认不到人迈。”然后一边着急忙慌地帮我掀开裤腿,一边焦急地说着:“快看哈,ào到没得,ào的哪点了,快看哈。”掀开裤腿一看,我的小腿正流着鲜血,并且有清晰的牙齿印,不,是两个牙齿洞,整齐地排在我的小腿上,肉都翻了出来,可见,红豆并没有嘴下留情。此时,我没有嚎啕大哭(应该是吓傻了吧),而是使劲地咬着牙强忍着。但那个疼痛感却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向外翻涌。

被狗咬了怎么办?立马送医院包扎?打狂犬疫苗?你以为在城里呐,这些都没有,待爷爷奶奶看完伤口后,奶奶就到厨房拿起碗倒了一点药酒,只对我说了一句:“有点痛,忍一哈哈红豆儿(一会儿)哈。”就开始把药酒倒在手上,再用手轻轻地帮我清理腿上的伤口。一开始,我痛得“啊呜啊呜~”地直叫,那个痛,那个酸爽的感觉直击内心,仿佛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神经都在受着强烈的刺激。不过还好,剧痛只是一时,搽完药之后就变得有些麻木了,虽然伤口里面还传来丝丝剧痛,有种火辣辣的感觉,但整体上已无大碍,此时的痛还算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不像刚才,疼得无法言语。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擦完药稍微坐了一会儿,原本准备钓鱼的计划也就此作废,这个时候顶着太阳回去也不是最佳选择。痛过之后,泛起了困意,应该是折腾累了吧,奶奶建议我去睡一会儿,于是我就在伙伴们的搀扶下,到飞宇的床上躺了下来。

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待我自然醒来,太阳已经悄悄地下了山。客厅里传来远宏他们的声音,他们还没走,应该是在等我,我扶着墙走了出来。爷爷外出干活还没回来,奶奶在家开始做起了晚饭,有要留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意思,飞宇也邀请我们吃了饭再回去,我们仨推辞着说:算了,还是回家吃。奶奶见挽留没用,就叫飞宇送我们出了“安全区”。睡了这么久,我的状态好了许多,在他俩的搀扶下,一跳一跳地回到了家。

回到家,父母问我怎么了,我说被狗咬了,来自母亲的关爱不是问伤势如何,换来的是:“一天乱冲(跑)塞,楞个(这么)大的太阳,还跑出去,该背时(活该的意思)。”她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她还是很心疼的。后来母亲大致问了一下情况,知道我也擦了药酒,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见我没什么大碍,也就把心放下了。山村孩子没那么矫情,咬了就咬了吧,总不能咬回去吧。父亲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我想在父亲眼里,这点伤痛算不得什么,毕竟已年过10岁,应该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了,所以他不需要说什么话来安慰我,也许无言就是父亲最大的关爱,要是他像母亲一样叽叽喳喳唠叨个不停,那完全不符合他作为父亲在我心里的伟大形象。

没过一会儿,爷爷来到我们家,将军也在后面跟着,进门就问:“娃儿啷个回事儿唉,我在坡上(地里的意思)都看到他回来时走路一掰一掰的(一瘸一拐的意思),出了啥子事。”父亲回应说:“遭狗ào了。”爷爷可不像父亲,他对孙子的疼爱直接表现在语言和动作上,立马快步上前,来到我面前,弯下腰然后蹲了下来,掀起我的裤腿,一边看一边问:“ào到没得(意思就是伤得重不重),没得啥子大问题塞,来,脚放下来,看站不站得起来,站起来痛不痛。”声音有些急促,应该是因为担心而产生的条件反应。将军也凑近看了看,闻了闻,只不过爷爷嫌他碍事儿,又怕他碰着我的伤口,就把他吼开了。爷爷嘴里支支吾吾说着些什么,父亲见爷爷如此关心,可能是吃醋了吧,有些不甘又带着生气的语调说:“楞个大个人了,不豆就是遭狗ào了嘛,破了点儿皮,有好大个事嘛,各人(自个儿)休息哈(下)豆好了。”爷爷听到他这话,立马就站了起来,比他更火大地指着我的伤转头对父亲说道:“勒是破了点皮迈,楞个大的牙巴(牙齿)印,你看不到迈,肉都翻出来了,来,你来看哈,勒(这)是只破了点皮迈,安?”父亲在我面前是高大伟岸的形象,但是在爷爷面前,他就是个孩子,他还是没有敢和爷爷顶嘴的胆量,只有灰溜溜地低着头干自己的事儿去了。爷爷再次蹲下,反复看我受伤的腿,最后确认没什么大碍才稍微放宽了心。在母亲的帮助下,找到一块破布给我包扎了起来,这就算是治疗了,接下来就等慢慢自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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