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唐春秋 第72章 各怀鬼胎

作者:运青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24 19: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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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口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县衙大堂里的众人,早有仪门的士卒一路狂奔将那边事情原委如实禀报。

“赵进,你带着二个亲卫去把那啖狗肠的骂一顿,就说我床上在醉卧不醒,不要惊扰了。”赵在礼皱着眉头对那县丞吩咐道,他心里直想把王遵化大卸八块,但却不得不陪着他把这场戏演下去,“再让胡都头给他赔个不是,务必要把把他们引到这大堂前的庭院中。”

“是”被点到名字的人依令而行,鱼贯而出。

“直娘贼,胆敢叛某,此间事了,某要将汝族之。”赵在礼低声骂道,微凹的眼窝中,那满是猩红血丝的眼珠从里愤怒地凸起,满脸狰狞,哪还有之前的儒雅出尘之色。

突然,他又起身叫住县丞赵进,“等一下,赵进,你且仔细留心,看那安校尉在否。”

“明府,若是他在又如何?”赵进回过头,皱起眉问道。

他有点不明白自家明府到底是怎样个章程,明明刚已经敲鼓三番,通知众人准备厮杀了,却又还在那犹豫。

赵在礼闻言一屁股坐了回去,一脸颓然。

是啊,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哪里还顾得及那么多。

对方是什么晋王义子,刚立大功什么的都先管不着了,得先在今晚的厮杀中活下来,才有资格去想这些。

“无事了,你们依令行事吧。”赵在礼摆了摆手。

赵进几人出了大堂而去。

大堂寂静无声。

良久。

“金砀,你去通知下后院,让他们收拾好钱财衣物。”赵在礼突然出声对他左手边一个穿浅绿官袍的老者说道。

老者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满脸为难之色,“阿郎,可是娘子已经睡下,这时去打扰......”

这老者本就是赵在礼原来的一个管家,掌管钱财,是跟着妻子陪嫁而来的。

赵在礼做了县令之后,也给他弄了个主薄一职,是为了更方便的往自己口袋里捞钱。

老者也从未将自己官职当成一回事,仍是以“阿郎”也就是主人来称呼赵在礼。

“明天天亮我们就走。”赵在礼说道,“我担心明天便会有青龙寨的人马围城。”

他得赶紧拿着钱财逃走,这里的人是死是活他管不着,要是能给青龙寨的人发泄一番后就不追他,那就更好。

到底去哪,他暂时还没想好,若是刘守文愿意为他遮蔽风雨,他便不走。

否则他就试着用钱财开路,逃到刘仁恭那去,毕竟今天之事尽皆由那个不知死活的李小喜引起。

“那小郎君?”赵进闻言也是十分着急又开口问道,他只懂钱财,根本不懂这些厮杀。

赵在礼闻言,以手加额,自责不已,光顾着那些钱财,怎么就差点把自己的宝贝孙子给忘了。

突然他愣在那里,满脸冷汗,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之前还在纳闷那马车里的人是谁,会不会是安存秀,毕竟外面豪雨未歇,躲在里面避雨是再正常不过了,之前打着给刘守文报信的另外一个晋王义子——安存信不就是如此做派吗?

现如今他终于知道了答案,在里面的应该是自己的孙子赵延勋。

怎么办,赵在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金砀。”赵在礼犹豫了下,还是艰难地开口道“你就在这,不要去收拾了,先不要惊扰娘子了。延勋可能已经被他们挟持为质了。”

“啊!那我得告知娘子一声。”金砀大吃一惊,转身就往堂后走去。

“情形未明,先别去。”赵在礼大声喝止,他心中十分后悔刚才脱口而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等下再去。”

他的娘子爱孙心切,若知事情原委,势必来前察看,到时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幕阵前哭孙,要求自己接受对方要挟,那他便骑虎难下了。

不接受的话,便要损失唯一的血脉,这自是痛心彻骨。

然姜子牙八十尚能立齐传国近七百载,自己牙口齐整,老当益壮,行那梨花海棠之事,不愁子嗣不继。

更让他担心的是得罪老妻身后的家族,若是没了他们支持,自己便成了那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我还是先去说一声吧。”金砀心一横,“嘎吱”一声,拉开了残漆斑斑的破旧大堂后门。

这县衙大堂自赵在礼入主以来,除了实在苦于豪雨滴漏之苦,修缮过一次屋顶,其余地方都是任其破败,从未修缮过。

因此即使赵在礼苛赋再重,在上峰的吏考中依然得了个中上的评价,而隔壁三河城那富丽堂皇的大宅让巡查官吏吃饱喝足拿得心满意足之余,也只敢堪堪给个中下的评语。

自从四个儿子接二连三地病死,本来就年岁要比阿郎大的娘子接受不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疼,短短数年,便苍老得如同一个年逾七八十的老妪,若不是还有赵延勋这宝贝孙子的唯一念想在,估计早就撒手人寰了。

现如今赵延勋有事,自幼便在金家为奴,对主人忠心了一辈子的金砀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嗖”破空声响起。

寒光闪闪地宝剑划破夜空,从颤巍巍的老者佝偻的后背狠狠贯入。

“额——”一声痛苦、无力的呻吟后,金砀倒在了血泊之中,枯涩的双眼在不可相信与疑惑的神色中逐渐逝去光泽。

“我说了,等下再去!”赵在礼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

大堂之中剩下数名文吏皆为赵在礼起势后所招,却是不敢搭话,只好静坐一旁呆若泥塑。

后堂大门那里的老吏的尸体在赵在礼冰冷森然的目光示意下,几个亲卫匆忙将其抬到了大堂外。

此间事了,给他报个殉国,也算是不枉这几十年为我劳心劳力了,对金家也有个交代,阴沉着了脸,长身而立的赵在礼心中暗忖。

突然一阵怪风不知从何处而起,贯堂而出。

“嘭”大堂后门被怪风裹挟重重地撞在门框之上。

整个县衙大堂都被震了一下,屋顶梁橼之上那些久不曾打扫的尘土顿时窸窸窣窣地洒下不少。

赵在礼猝不及防之下眼睛被一些尘土迷了眼睛,顿时眼睛一痛,老泪纵横。

低头擦拭眼睛的他浑然不察头上的那黑底金字的“不负斋”匾额在刚才的剧震时,匾额铁环与房梁的连接处原本就是勉力支撑已是强弩之末,如今突受猛力拉扯,便再也支撑不住。

“呼”——数十斤重失去上方牵绊的匾额被下方托子所阻,在空中翻了个滚,重重地向下方砸去。

“啊——”青衣小吏们有人吓得失语,只是一声惊叫。

“明府小心——”便是那心智坚韧之辈也只来得及大声疾呼,不能施以援手。

赵在礼听见惊呼声,心知不妙,可双眼蒙蔽的他根本分不清危险来自何处,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咚”的一声闷响,赵在礼被人从左侧狠狠撞开。

“轰。”后方一声巨响,匾额重重地砸在官案后的椅子上,在“吱呀”一声椅子坐板断裂的呻吟声中,弹起寸余后又跌落下去,匾额的一边去势未休“笃”的一声撞在了官案上,将其推出二寸有余,这才没了动静。

“啪”的一声,赵在礼重重地摔在地上,惊慌失措的他强忍胳膊与眼睛的疼痛,努力地睁开了流泪的双目。

昏暗而模糊的视野中,那巨大的匾额让他后怕不已,刚才那下若是砸实,他安有命在。

这时,赵在礼才将目光转向刚才救他之人身上——那个刚才来禀报消息的小卒,额上刚绑扎好的地方又渗出了殷殷红丝。

何三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又探下腰去,将赵在礼从地上拉起,其它亲卫也反应过来,赶紧过来帮忙搀扶。

“何故舍身相救?”依旧长身而立赵在礼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刚才一时恻隐之心竟然救了自己性命。

“不敢欺瞒明府,先父在日曾反复叮嘱吾兄弟三人大丈夫须恩怨分明,明府悯我受伤不让我淋雨,我自是要回报明府的。”

依旧长身而立赵在礼那红肿而依稀流泪的眼中满是嘉许之色,“甚好,今天事毕,我提你为亲兵队正。”

见对方愣在原地,似乎不太明白这个位置的好处,赵在礼心中暗笑一声,却是更喜他的质朴,索性没用上官场上那套含而不露,而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你以后也是人上人了,以后我在哪上任,你便可在广置田产家业。那么多贱民土地,呵呵......呵呵......”

一众亲兵包括一旁的青衣小吏眼中尽是艳羡之光。

何三郎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县衙大门处。

那夜雨不知何时竟是悄无声息地停住不下了。

空中的风却仍是不小,呼呼而过,卷着灯笼啪啪作响,又转过某个角落变成了呜咽低沉之声。

“嘭——”田鸡又将一人故意砸向院门。

虽然是砸,但是却是用得巧劲,那人在空中手舞足蹈一会,到了那本就势衰力竭,故而虽然听上去怦然作响,声势吓人,却是因铠甲撞了门的缘故,那人只是受了些半空坠地的疼痛,并无大碍。

诚然,各都士卒之间,总有些龃龉,甚至有些人之间甚至矛盾不浅,但终究是同个锅里搅马勺有了数十年,一起并肩杀敌,绝大多数人还是相处的不差的,若无必要,又怎么去下狠手。

“住手。”仪门那边传来一声大喝,赵进出现在彼处,脸色不善,“王都头,胡都头与我吃酒去了,耽误了开门片刻,你何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如今醉卧在榻的明府已被你惊醒,遣我等唤你过去。”

赵进并没有听从赵在礼的吩咐去说话。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斟酌言语,若是依赵在礼那般言语,王遵化就真的不再进去,转头往大营而去,他们是追还是不追,故而思虑再三,他还是改了说辞。

胡都头黑着一张脸,皱眉开口道:“王都头,大家同僚几十年,你我并无宿怨。纵使我的儿郎办事不利,亦无需如此作践。明府面前,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好说!”王遵化依旧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你们吃酒,却教我等久等,那李县尉在吴家大院竟是要违了明府之命,欲杀了那安校尉,朱、陈都头等人都还在那与之对峙,等着我回禀明府主持此事。你们倒是一句轻飘飘的耽误了开门片刻,就让我在外苦等良久,是何道理?”

安存秀闻言,心中暗忖,这些个老江湖果然个个都是影帝级别的,甭管对方与自己信不信,自己那个角色欲人设还是都是勉力去维持的,要是换做自己可能忍不住就拔刀子直接厮杀了。

赵、胡二人对望一眼,心中皆暗松了一口气,甭管对方言语真假,只要他还愿按照这戏路走下去就成,他们只要将其引到了仪门后面的广场,其余的便凭刀剑说话吧。

他们还不信自己一千余人围杀不了对方这三百人。

“走吧,王都头。县尊在大堂等你呢。”

双方各怀鬼胎,一方没再追问鼓声的事,另外一方也没问为何外面有一百如此盔甲严整之兵。

“答应他,缓步行之。过了仪门就按之前的计谋行事”安存秀小声说道。

“好。去就去,某还怕了你们不成。”王遵化闻言心中一定,大声回应道。

李歪嘴等人鼻青脸肿地相互扶持着,狼狈地往后面跑去。

一方有意先行一步,好抽身事外。

另外一方有意拖延时间,以便从容布置。

于是二波人默契的拉开了距离。

安存秀大步流星来到大门外,大喝道,“留下十人看马,其余人随我下马进去。”

马车上的小儿被二个仆妇抱下来车,之前上车是哭闹不休,如今估计是哭累了,仍然酣睡中。

当九十名重步兵在一片铠甲铿然作响中,踏着橐橐作响的步伐踏进大门时,王遵化的二百人才堪堪进入仪门,那里的之前的士卒早已无影无踪。

广场二侧那本该长明的走廊灯笼都已熄灭,漆黑一遍,唯有对面的大堂烛火通明,却也鸦雀无声。

王遵化的士卒本就是刚经大战侥幸余生,新降之人,见此情景,俱都是心惊不已,哪里还敢提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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