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董卓进京独裁专制以后,关东各路诸侯,便不再听其号令,各自为政。
董卓在朝廷中实行自己的新政,铺垫自己的政治道路,袁绍和袁术也没闲着。
千里之外的渤海郡治所南皮城外,袁绍正站在新筑的观星台上。自从袁绍去了渤海,就开始招兵买马。
他手中握着从洛阳传来的密报,绢帛上董卓废立天子的消息让他的指节泛白。
渤海郡的初春还带着料峭寒意,袁绍站在城楼上望着络绎不绝的投军者,绛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被董卓任命为渤海太守以来,他就在这座边郡城池展开了惊人动作:
开仓放粮、打造兵器、招募流民,短短三月已聚兵三万有余。
月色下,面前的沙盘插满了各色小旗。代表袁术势力的赤旗已覆盖整个豫州,而袁绍的玄旗正从渤海向冀州蔓延。
袁术回到袁家的根据地豫州,借着后将军幕府和袁家的威势,也在暗中准备起事。
可以调动袁家大部分资源的袁术实力可想而知。袁家家大业大,随即下令调动袁家各房家兵补充军队力量。
又能凭后将军府的名义可以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招兵引将。
袁术站在汝南城楼上,望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马车扬起阵阵红尘。
那些车辙印在青石板上留下的痕迹,像极了这个时代即将展开的乱世图谱。
“公子,这是本月第三批来投的士族名单。”主簿阎象捧着竹简走来,晨露沾湿了他的袍角。
袁术接过名册,指尖划过“颍川荀氏”“南阳许氏”这些显赫的氏族名称时,嘴角扬起志得意满的微笑。
袁氏祖宅的议事厅内,九盏青铜连枝灯将三十丈见方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十八位各房家主端坐在绣着金线的蒲团上,他们身后站着持剑的部曲,铠甲上的家徽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南阳房出精兵八千,粮草五万石。”
“汝南房出铁骑三千,弓弩手五千。”
随着各房家主陆续报数,袁术面前的白玉算筹渐渐堆成小山。
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白发老者始终沉默,那是掌管冀州商路的六叔公。
后将军府的招贤榜张贴到第七日,来自琅琊的年轻人带着奇特的兵器求见。
袁术在演武场见到这个自称“纪灵”的汉子时,他正单手举起需要三人才抬得动的石锁。
“好个三尖两刃刀!”
袁术看着对方舞动七尺长的奇门兵器,寒光过处竟将飘落的桃花斩成两半。
当纪灵劈断第五根木桩时,袁术解下自己的犀皮腰带掷入场中:
“此等猛士,当配千牛卫中郎将!”
幕府的组建比预想中顺利得多。来自南阳的工匠在三个月内打造出三千套鱼鳞甲,豫州各郡的粮仓开始昼夜不停地转运粟米。
“本初在渤海招揽流民,终究落了下乘。”
袁术望着校场上列阵的三万精兵,这些全身札甲的战士,全是各世家豢养的死士。
他特意命人拆去所有旗帜,“等到会盟之日,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袁氏正宗!”
董卓对袁氏兄弟的任命,给了袁绍和袁术极大的政治空间,他们非但不领情不感激,反而借着这个任命由此对抗董卓。
天下世族子弟有多少人曾受过袁家的庇护,这些人如果带动自家势力,加入袁氏阵营。
袁氏兄弟未必不能与朝廷一战!这天下未必不能归袁!
在袁氏兄弟厉兵秣马时,腊月朔风卷着雪粒,打在陈留郡衙的青砖墙上簌簌作响。
曹操解下沾满冰碴的披风,炭盆里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
案几上摊开的《孙子兵法》被窗缝漏进的寒风掀动,墨字间忽明忽暗的阴影宛如游动的刀兵。
原来曹操“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
“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
《世语》曰:“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之后被在县被抓,但“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俊,因白令释之。”
曹操到达陈留张邈地界,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少以侠闻,赈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曹操、袁绍皆与邈友。
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冬十二月,始起兵于己吾(世语曰: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
卫兹的庄园地窖里,十二座火炉昼夜不熄。
老铁匠王贲将环首刀浸入马溺,白烟腾起时刀刃泛起诡异的蓝纹。
“淬火讲究'三冷三热',这里的盐分能让刃口硬三分。”
他沙哑的嗓音混着叮当锤响,墙角的生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兵戈。
城郊的雪原上矗立着五色旌旗。五千义兵列阵如林,呵出的白气在头顶结成薄雾。
曹操登上松木搭建的祭坛,铁甲外罩着卫兹送来的玄色大氅。
他注意到前排有个少年兵在哆嗦,甲衣下露出半截葛布单衣。
“冷么?”
曹操解下大氅扔给少年。在将士们的惊呼声中,他单衣立于朔风,举起卫兹献上的宝刀:
“此刀价值千金,可斩不断天下人心!”
刀光划过,祭台上的牛耳应声而落,热血喷溅在雪地上宛如红梅。
夏侯惇突然振臂高呼:“诛董卓!清君侧!”
五千人的怒吼震得松枝积雪簌簌而落。阵后三十面鼍皮鼓同时擂响,鼓点应和着黄河冰裂之声。
曹操转身望向西方,那里是虎牢关的方向。
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寒冷,而是想起昨夜接到的密报:袁绍在渤海纠结了万余人马。
卫兹剧烈咳嗽着递上鎏金虎符:“五千七百三十一人,马匹二百,粮草...”
话未说完便咳出血丝,在雪地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红。
曹操扶住他时,摸到裘衣下嶙峋的肩胛——这位散尽家财的谋士,竟已瘦得形销骨立。
暮色降临。
曹操马鞍旁挂着个粗布包裹,里面是少年兵送还的玄氅。
那孩子现在穿着双层皮甲,正在队伍前列擦拭新得的环首刀。
残阳如血,映得刀刃上的云纹宛如流动的火焰。
而此时此刻,洛阳城中。荀彧也在朝中围观,深感局势将有所变化。
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他毫不迟疑,弃官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