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浓云吞没，盐场外的荒原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天伏在瞭望塔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蜡封的钠块，耳畔是阿福急促的喘息：“大公子，我听到回来的斥候说突厥人离盐场已经不到十里了！“
“慌什么，“林天将钠块抛起又接住，银白金属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让盐工把卤水桶抬到拒马桩后头，再备十筐晒干的骆驼刺。“
阿福领命退下时，林天忽然瞥见盐仓拐角闪过一道黑影。那人身形瘦削，腰间的皮囊鼓胀异常，行走时竟无声无息------是柳月如！这庶妹自告奋勇管账后便神出鬼没，此刻出现在防御工事附近，着实可疑。
盐场外忽起狼嚎，林天收回思绪。远处地平线跃出点点绿光，那是突厥骑兵在马蹄裹布前点燃的磷火。他眯眼数着火光，心头一沉：至少三百轻骑，李渊的援军却还在二十里外！
“点火！“林天暴喝，盐工们迅速点燃预埋的火油沟。烈焰腾起的刹那，突厥骑兵已冲至百步内，为首将领的弯刀映着火光，刀柄赫然镶着库房失窃的狼头铜符！
“放卤水！“林天挥旗。盐工们掀翻木桶，浑浊卤水顺着沟渠漫向敌阵。突厥战马踩上湿滑地面，纷纷打滑嘶鸣，冲锋阵型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林天扯开蜡封，钠块如流星般掷入卤水。银白金属遇水炸开金焰，火舌顺着水痕窜向敌阵，瞬间点燃马鬃。惨叫声中，林天瞳孔骤缩------钠火本该燃起丈高，此刻却只在地表蹿动，仿佛被什么压制了！
“大公子！卤水不对！“陈伯从瞭望塔跌跌撞撞冲来，手里捧着团黏糊糊的黑泥，“有人往卤水掺了沥青！“
林天抓起黑泥一捻，刺鼻的焦油味直冲脑门。沥青隔绝了钠与水的接触，难怪火势衰弱！他猛然回头，正撞见柳月如缩在盐垛后，手中皮囊滴落着漆黑液体。
“拦住她！“林天话音未落，柳月如已翻身上马。几个盐工扑上去拽住缰绳，却被她扬手洒出的粉末迷了眼睛------是镁粉！
“轰！“
镁粉遇火燃起刺目白光，林天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柳月如已冲出盐场。突厥阵中突然竖起云梯，十几名赤膊大汉扛着陶罐冲向火墙，罐口飘出的白烟带着甜腥味------是猛火油！
“突厥人要用希腊火！“林天浑身发冷。他早该想到，柳承宗既与突厥勾结，必会泄露防御工事。此刻钠火被破，盐场宛如剥壳的鸡蛋。
“取硝石粉！撒到火沟里！“林天踹翻盐垛，露出底下埋着的十口陶瓮。这是他为防万一准备的硝石库存，本打算制成火药，眼下却成了救命稻草。
盐工们疯狂抛洒硝石粉，林天趁机将最后三块钠砸进陶瓮。钠块陷入硝石堆的刹那，他拽过阿福跃入壕沟：“捂耳！“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硝石粉尘被钠火引燃，气浪掀翻了三丈内的突厥兵。林天探出头，见敌阵中央炸出焦黑大坑，残肢断臂间散落着未燃尽的猛火油罐。
“继续扔！“林天抓起陶片当飞镖，专挑敌阵水囊掷去。钠块遇水复燃，金焰顺着突厥人的牛皮水袋蔓延，将整片荒原照得亮如白昼。
突厥将领突然吹响骨哨，残余骑兵调转马头，竟朝着盐仓冲锋！林天心头一跳------那里面堆着刚提炼的溴化银，若遇火爆炸，整个河东道都将被毒烟笼罩！
“快泼醋！“林天撕下衣襟浸入醋坛，蒙面冲进火场。盐仓大门已被撞开，几个突厥兵正举着火把逼近溴化银木箱。他甩出醋布缠住火把，酸液遇火蒸腾起白雾，瞬间迷了突厥兵的眼。
“哐当！“
背后突然寒光凛冽，林天侧身躲过弯刀，反手将钠块塞进敌人皮甲缝隙。突厥兵惊恐拍打，钠块遇汗爆炸，金焰眨眼间将他吞没。
混乱中，林天瞥见柳月如正在盐仓角落撬箱。她手中匕首刻着博陵崔氏徽记，刀尖已挑开溴化银包装------这女人竟想同归于尽！
“你疯了！“林天扑过去攥住她手腕，“溴化银遇热释放毒烟，方圆百里人畜不留！“
“那又如何？“柳月如突然莞尔，袖中抖落磷粉洒向木箱，“五姓七望要我死，你也别想活！“
林天抄起醋坛泼向磷粉，酸雾与磷火碰撞炸出绿烟。柳月如趁机挣脱，却被溴化银粉尘呛得剧烈咳嗽。林天正要补刀，盐仓梁柱突然“咔嚓“断裂------火势太猛，屋顶要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马蹄声如惊雷逼近。玄甲骑兵破墙而入，为首将领一箭射断坠梁，正是李渊麾下猛将段志玄！
“林公子，唐国公到了！“
林天拽着柳月如跃出盐仓，身后建筑轰然倒塌。荒原上，李渊的玄色大纛已插上突厥将旗，残余敌兵正被合围绞杀。
“钠火神兵，名不虚传。“李渊拍马而至，目光扫过焦土战场，“但公子可知，突厥人为何死攻盐场？“他突然抛来半枚狼头铜符，符身沾着未干的血迹------正是柳月如遗落在盐仓的那枚！
林天恍然抬头，见段志玄的枪尖正挑着个突厥百夫长，那人怀中掉出卷羊皮，赫然画着盐场分池法的构造图！
“有人把梯度析盐法的秘密卖到了草原。“李渊语气森冷，“公子若愿任盐铁转运使，替大唐掌住这命脉......“他故意顿了顿，剑锋划过柳月如脖颈，“本公便帮你清理门户。“
柳月如突然癫笑，嘴角溢出黑血：“你......永远找不到......“话音戛然而止，她瞳孔涣散，手中紧攥的皮囊滚出块黝黑矿石------竟是陇西才产的磁铁矿！
林天背脊发凉。柳承宗的余党、五姓七望、突厥、磁铁矿......这些碎片后分明藏着更大的阴谋。但他此刻只能单膝跪地，接过李渊的鎏金虎符。
“臣，领命。“
东方既白，盐工们开始清扫战场。林天独坐废墟，把玩着柳月如遗留的磁铁矿。矿石突然吸附住虎符，在朝阳下折射出妖异的紫光------那根本不是天然磁铁矿，而是掺杂了四氧化三铁的人造物！
“赵九郎......“林天想起漕帮少主把玩玻璃镜片的模样，冷笑出声，“连你也要分一杯羹么？“
远处传来阿福的惊呼，新挖的战壕里竟渗出石油。林天蘸了点黑油捻开，笑意渐深------这场夜袭送来的“礼物“，可比十个盐铁转运使更珍贵呢。
（本章完）
***********************************************************************************************************************************************************************************
化学细节注解
钠与硝石粉尘爆炸：钠（Na）与硝酸钾（KNO₃）粉尘混合后，遇水剧烈反应释放大量氢气与氮气，遇明火产生爆轰。
溴化银（AgBr）毒性：受热分解产生溴蒸气（Br₂），吸入后灼伤呼吸道，遇水生成氢溴酸（HBr）
磁铁矿异常：天然磁铁矿为Fe₃O₄，柳月如遗留矿石含过量Fe³⁺，提示经过高温氧化处理（需800℃以上，暗示已出现高炉技术泄露）。
石油识别：林天通过黏度测试（捻开成丝）、荧光反应（紫外线下发蓝光）判断轻质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