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还有脸来招惹!”
谢三郎脸色一黑,拳头狠狠一攥,一把将那男子拽进院中。
拖到众人面前,愤然道:“谢曜!我呸!是那南蜀的狼崽子派来的人。”
男子面色惨白,笑容依旧不改,恭恭敬敬举着一只紫檀描金锦盒。
“蜀王为沈璃姑娘准备的年礼。”
沈璃杏眼圆睁,项渊!她现在想到他的那样冷白的脸,便觉得恶心至极。
谢二郎气得拔剑而出,直指跪地送礼的男子。
“他还敢觊觎嫂嫂!”
那男子吓得慌忙打开锦盒。
剑刃停在了距离他脖颈分毫之处。
锦盒里是一枚圆形玉佩,环绕祥云的中间刻着一个“沈”字。
在场众人皆是瞳孔微缩,谢玉珍踉跄几步奔了过来,微红的眼眶发着颤。
沈璃起身僵硬地握起那枚玉佩,细细摩挲,与她那枚一模一样。
“星澜的玉佩!”
谢琰的声音又哑又颤,
“当时星澜中了敌军埋伏,粮仓失火,最终找到的只是一具被烧得不成人样的尸骨,这块玉一直没有找到......”
“他没死!”谢玉珍喜极而泣,她哽咽着笑道:“大哥,沈郎并未死!我早该想到,他岂会是那么容易死的!”
林氏凝眉:“可他在项渊手里。”
“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璃红着眼看向地上的男子。
那男子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长袍上的灰,笑着道:“深宫孤独,寂夜寒凉,陛下想邀沈姑娘去一趟明央宫。”
说完,他又补充道:“即刻出发。”
“休想!”
谢琰一口回绝,他咬着牙等着那男子:“就是星澜知道此事,也绝不会同意!至于那什么项渊!我总有一天会找他清算!”
那男子脸上笑容依旧,静静望着沈璃。
半晌,沈璃吸了口气,眸光微定,转身对谢琰道:
“阿琰,那是我兄长,是我还在世唯一至亲,就算明知前方刀山火海,我也会义无反顾,我想换做是他,他定也会义无反顾!”
谢琰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
“璃儿,我不想让你去。”
沈璃轻轻握住谢琰的手:“阿琰,可我若不去,余生都将活在悔恨之中。”
谢三郎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他开口道:“嫂嫂,这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说不定还有转机。”
沈璃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没有时间了,项渊既然抛出这个诱饵,必定不会等太久。我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放弃救兄长的机会。”
“我也跟你去!”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玉洁为院中的雪人披了一件草编的蓑衣,转过身睁着大大的眼眸望着朝她看来的长辈们,还未脱去稚气的脸上,莫名带着一丝成熟。
“我不信我哥是坏人,往年冬天我都会去他院中跟他堆雪人,我想去看看他现在住的地方有没有堆好雪人!”
苏氏鼻头一酸,她生了五郎后身体一直不好,玉洁基本是谢曜陪着、带着长大的,玉洁对这个哥哥感情笃深。
“小孩子家,别胡闹!”谢三爷横眉冲谢玉洁说了句。
谢玉洁却不依,径直走到沈璃面前,仰着下颌道:“嫂嫂能去救他的兄长,我为何不能去救我的兄长!我想问他,若早知深宫孤独,寂夜寒凉是不是还会离开我们家!”
说完,那清澈无瑕的眸子里滑落几颗眼泪,她别过涨红的小脸,偷偷擦了擦眼泪,才抬头,继续道:“总之,我一定要跟嫂嫂去看四哥!”
众人一阵沉默,沈璃看向那送礼的男子,他皱眉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满眼倔强的谢玉洁,最终开口道:“只要沈璃姑娘能去,多一个小孩子,在下认为应该没有问题。”
沈璃点点头,回头看着几位长辈道:“叔父、婶母请放心,我保证能将玉洁平安送回来。”
“那你呢!你也给我保证!”
谢琰俊逸的脸上满是忧心,他垂眸看着身前的妻子,恨不得直接将她绑起来不让她去。
沈璃嘴角轻轻一扬,笑着对谢琰道:“阿琰,你身兼重任,你有许多事情要做,而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望着沈璃决然的眼神,谢琰明白,自己无法阻止她,沉默片刻后,伸手握着她的小手,抬眸温柔地看着她:“我在家等你回来。”
沈璃刹那间泪如泉涌,只觉她的少年郎,似在不经意间已然长成。往昔行事多以己意为先,擅为众人决断,如今却学会了设身处地,体谅他人。
她上前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在,你要好好吃饭,坚持吃药。”
谢琰将她往怀里揉了揉,万分的不舍化作最后的拥抱之中。
一家人将沈璃和谢玉洁送到门口,那送礼的男子一声口哨,便从黑暗中驶出一辆华丽的檀木马车。
几人蹬上马车后,八匹骏马拉着马车飞快朝蜀国奔去。
车轮滚滚,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日夜不停来到明央宫前,也已经是两日之后的深夜。
谢玉洁下车时候还在熟睡,许是途中项渊便收到了线报,宫人们热情地将谢玉洁抱下马车,安置去了寝殿休息。
沈璃本要与跟着一起去,却被领头的太监拦住。
“沈姑娘,陛下已在殿中等您多时,请随我来。”
沈璃无奈,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去面对,况且上次由于他给她吃了药,她许多话都未跟他说清楚。
蜀国的雪并不比庆州小,这座宫殿被大雪覆盖,空旷之感扑面而来,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沿着长长的宫道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皇宫中回荡。两旁的宫殿高大而威严,却没有一丝人气,显得格外寂寥。
老公公将她领进一座宫殿,殿门大敞,老公公弓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后,便缓缓退了出去。
沈璃迈进殿内,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没有生炭,没有丝毫暖气。
既不见伺候的宫女,也没有燃灯。
沈璃只能借着窗棱透进几分惨淡的月光,勉强看清,金砖之上蜷缩着一具消瘦的身影,他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长发未盘倾洒在地,毫无生气,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