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大亮,沈璃便已轻手轻脚地起床。她简单梳洗一番后,先去了老夫人的房中请安。
“祖母,您昨夜睡得可好?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璃关切地询问老夫人。
虽在陋室,老夫人的银发依旧盘得一丝不苟,早已端坐在木椅之上,她慈爱笑着道:“好孩子,祖母睡得安稳,这老宅空气好,住这儿我觉得神清气爽。”
沈璃温和一笑,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的话如明月照心,清风拂面,困境之中,自寻雅趣,只要自己人齐齐整整,璃儿觉得此乃万幸。”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沈璃又赶忙去厨房。
没等进去,就见一阵乌烟瘴气从木窗飘出来,还夹杂着几声慌乱的尖叫。
她眉头一拧,疾步走了上去。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长公主手忙脚乱地翻炒着锅里的鸡蛋,可那鸡蛋转眼就糊成了一团。长公主皱着眉头,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嘟囔着:
“这怎么就糊了呢?真是怪了!”
林氏在赶忙倒了一碗水入锅里,结果锅里直接冒起火焰,吓得两人赶忙往后退,蹲在灶坑烧火的苏氏的也是吓得朝门外跑。
场面乱作一团,沈璃没有丝毫的慌乱,却神色镇定,目光迅速扫过厨房,瞧见灶边的厚重锅盖。
她莲步轻移,快速拿起锅盖,稳稳地盖在锅上,阻断了火焰与空气的接触。火势渐弱,不多时,便彻底熄灭。
接着,她将烧焦的锅具清理干净,重新准备食材。同时生了一支小灶,将军医给谢琰开的药用陶罐小火煲上。
接着,她走到铁锅边,动作娴熟,素手轻扬,将鸡蛋打入青花瓷碗中,加入少许细盐和切碎的葱花,用竹筷轻轻搅拌均匀,手持竹铲,轻轻翻炒,不多时,金黄的炒蛋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长公主和两个婶母看愣了眼,就见沈璃又快速切好新鲜的青菜、豆腐,准备熬制一锅鲜美的蔬菜羹。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早膳便摆上了桌。
谢琰的药也熬好了。
沈璃在满脸震惊和佩服的长辈们目光里礼貌告退。
她端着药小心翼翼地端着走进房间,见谢琰已经醒了。
正扶着墙,试图自己站起来,他满脸痛苦,受伤的那条腿却依旧完全没有反应。
见沈璃进来,他眉头微皱,脸上依旧是一副亏欠。
“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沈璃眸光一沉,走到他面前:“你以后若再这样说,我便要生气了。快坐下,把药喝了。”
谢琰生硬地笑了笑,曾经英气十足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和柔和:“我以后不说了。”
说完,他接过小碗,吹了吹,一口气喝了进去。
沈璃从包裹里拿出药箱,坐下床边。
“你躺下来,我帮你施针,对你的腿有好处。”
谢琰乖乖躺下,他不能自暴自弃,他应该积极面对,他定要好起来,为了他最爱的女子,他也不该自甘堕落。
无端蒙羞,背负莫须有之罪名,此等屈辱,他铭记于心。他日,定当以雷霆手段,力挽狂澜,重振家族荣光。
老宅的日子,虽清苦,倒也算恬静。
长公主和两个婶母积极学习庖厨,沈璃用空闲的时间在院子种了不少蔬菜。
谢二郎、谢三郎、谢五郎每日刻苦练武。
谢琰的伤在沈璃的精心照料下也明显在日日好转。
南蜀发生政变,四皇子项渊杀兄弑父夺了皇位,也停止了与大殷的边界之争。
战火熄灭,黎民百姓终得喘息之机,天下似乎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然而,京都之内,权力的漩涡从未真正平息。
景康帝当初在王其元的蓄意煽动下,龙颜大怒,治罪了谢家。
然这些日子,景康帝左思右想,愈发觉得此事另有内情。
他派心腹去查,却没有一个心腹能活着回来。
直到南蜀新帝为表求和诚意,为景康帝供上南蜀稀有的玉翡翠,竟同时也为王其元送了一份一模一样规格的。
使臣送上贡品时,景康帝和王其元的脸顿时都黑了。
南蜀新帝便是曾潜伏在谢家当了十二年庶子的项渊,他送来的这两份大礼着实给景康帝当头一击。
且不说,项渊送王其元大礼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过往恩情。
就现实而言,谢家倾覆,王家一家独大,甚至随时都能威胁皇权,外邦都能看得如此清楚透彻,他一国之君怎么就一叶障了目。
景康帝后悔了,他暗中尝试联络昔日谢旬旧部,试图集结力量扳倒王其元。然而,这些努力都如石沉大海,每次都被王其元提前察觉,那些忠心的臣子们,要么被打压,要么被流放,无人再敢站出来为他分忧。
是他的一时昏庸,让朝堂陷入了混乱,奸臣趁机独揽大权,党羽遍布朝野。
如今,每次上朝,看着朝堂上那些对奸臣阿谀奉承的面孔,听着他们肆意妄为地发号施令,景康帝都感到愤怒与无力。他虽贵为天子,却已沦为傀儡,一举一动都被近臣、枕边人、儿子监视,手中的权力被剥夺殆尽。
好在当初他也留了一手,将平王送往封地,保得平王的安康。
皇宫内景康帝的御书房内日日孤灯愁苦。
王府的会客厅却夜夜笙歌。
“谢琰断了一条腿,谢旬年老,谢家另外几个儿郎皆是年幼,王大人大可不必再为他们忧心了,他们无论如何不可能东山再起撼动您的地位了。”
“再说了,如今皇上都得看王大人脸面行事,何须畏惧那穷乡僻壤的谢家?”
一帮附庸竭力吹捧、讨好王其元。
王其元却脸色阴沉,狠声道:
“谢琰杀我儿,与我不共戴天,通敌叛国的罪名皇上竟都免了死刑,可见皇上对谢家依旧有几分情面,他们活着一天,我这心便揪着一天,必须斩草除根才能舒坦。”
说完,他侧头跟身后的手下耳语道:“庆州偏远,民风彪悍,入室杀人并不少见,你替我将这心事了解了去。”
“是。”
那手下领命,黑着脸走出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