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很凉，带着一丝颤抖。
沈璃的吻很轻，像是羽毛拂过。她能感觉到他的犹豫，他的抗拒，可她还是固执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
沈璃的心陡然一疼。他在哭，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在她身下无声地流泪。
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将那泪水轻轻吻去。
一路向下，从脸颊到下颌，再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多少显得有些笨拙
谢琰的手突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吻了上来。他的吻又急又凶，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沈璃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璃儿......”
他在她耳边低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配不上你......”
沈璃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他，“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我的盖世英雄......”
谢琰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带着灼人的温度。
夜色中，床帐轻轻晃动。沈璃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不安，他的自卑。可她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他，她永远不会离开。
这一夜，他们抵死缠绵。谢琰的眼泪落在她的肩头，烫得她心口发疼，可她相信，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千难万险都能跨越。
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透进来，正好落在沈璃光洁的脸上。那温暖的感觉让她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马车顶棚的锦缎，绣着繁复的云纹。
一阵柔软在她手边蹭了蹭。
她拖着疲软的身子坐起身来，竟是绵绵。
它不是在京都吗？
那橘猫似是也十分想念她，一直渴望地在她手边来回蹭着。
沈璃抱起绵绵，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醒了？”
沈璃闻声望去，马车一角坐着一身绯红朝服、面如冠玉的崔澈。
沈璃有些发蒙，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不是与谢琰在阳武城吗？
今日他们要去庆州祖宅与家人团聚，怎么她却和崔澈在一起？
她垂眸，见到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张叠好的白纸。
她看着那印出来的字迹，有些眼熟，是她的字。
沈璃放下绵绵，拿起那张纸，将其打开，顿时瞳孔微缩。
的确是她的字，是她当初给谢琰写的和离书，她早早便签下了名字，空着谢琰的名字想叫他签字，他却死活不签。
如今那空白处已经签上了他的名字了。
她鼻头一酸，眼泪奔涌而出。
她紧紧攥着那张和离书，明明他的体温还残留在手心，为何会这般！
崔澈眼中闪过几分怜惜，他缓缓开口道：“他说如今你已与他和离，不再是谢家人。他托我将你送回京都。”
“我不回！”
沈璃红着眼睛，望着崔澈：“崔大人，请停车。”
崔澈面色微凝，眼中有些无措。
僵持了半晌，他呼了口气，眉眼一松，嘴角忽然一扬，开口道：
“我送你去。”
他岂会不了解她呢？纵是将她带回京都又能如何？
谢琰真是小瞧她了。
沈璃抿了抿唇：“谢谢你。”
暮色降临，马车在一处山脚老宅停了下来。
沈璃刚要下车，崔澈将她叫住。
“沈璃。”
沈璃回头就见他依旧那副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之后我会跟平王去亳州封地，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定要开口。”
沈璃点了点头，急忙从马车上下来。
沈璃站在老宅门前，仰头望着门楣上斑驳的匾额。
抬脚推开大门，院子里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满了青苔。正厅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
沈璃加快脚步走过去，入目是一片萧索。
厅内坐着几位衣着朴素的长辈，与记忆中锦衣华服的模样判若两人。老夫人身上的深紫色锦袍换成了粗布衣衫，长公主头上的金丝攒珠凤钗不见了，国公爷的朝服也换成了寻常布衣。
“谢家儿媳沈璃，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沈璃眼眶含泪，盈盈下拜，声音清脆。
厅内一片寂静。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一顿，长公主更是猛地站起身。
“璃儿......”老夫人颤声问道。
“琰儿不是说已经送你回京都了吗？”长公主诧异道。
沈璃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与他是结发夫妻，他去哪儿我便跟去哪儿。希望父亲、母亲不要赶璃儿。”
长公主眼眶一润，上前将她搂住：“果然是我谢家的好儿媳，你知道琰儿这么做是不想让你跟着他吃苦。”
“璃儿知道，璃儿不怕吃苦。”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老泪。
“琰儿在后院，你去找他吧。”
沈璃跟长辈们告退后，便快步穿过回廊。
暮色中，她看见一间破旧的厢房，窗纸破损，门板歪斜。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房间里，谢琰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
见沈璃进来，谢琰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和离了吗？
沈璃长睫微颤，抿着唇，不知为何她见到那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谢郎君，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心中疼得好似扎了无数小针。
她走到床边，从袖中取出那份和离书，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将纸张撕得粉碎。
随即，她坐在床边，伸手温柔地握住谢琰的手，有力地说道：
“你听好了，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绝不会抛弃你。从我们成亲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了你是我这辈子要相伴一生的人。腿疾又如何，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再大的坎儿，我们也能一起跨过去。”
谢琰目光闪躲，别过头去，声音冰冷：“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爱你。”
说完，她微微倾身，在谢琰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夫君，不要再将我推开好吗？”
谢琰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他喉结微微滚动，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缓，轻轻抚上沈璃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哑声道：“真傻。”
沈璃扑进他怀里，烛火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有了彼此体温的相依，再冷的冬天也终究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