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刑部大狱。
“来人啊!我为大周卫生健康事业添过砖加过瓦,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杨金眼!”
幽暗的走廊,狭小的牢房,叶槐拖着浑身锁链,拍打着牢房冰冷的铁栏栅。
远处壁灯散发出些许烛光,洒在他欲哭无泪的脸上。
叶槐昨夜睡的昏天暗地,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鬼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绝对是那老硬币搞的鬼!
且,叶槐隐隐感觉他忘了个很重要的事,不过他睡得太沉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小子,鬼叫什么,一死而已,为七公主殿下效死是我们的尊荣!”
对面牢房内,昏暗的角落突然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
一个亦然满身锁链的刀疤脸男人从稻草堆中翻身起来,恶狠狠瞪了一眼。
这瞬间止住叶槐的呐喊,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有些麻木了。
叶槐在想,自己这两天为什么总遇上奇葩呢?
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兄,你刚刚说,那只屑狐狸是什么…七公主?”叶槐好奇问道。
他发现才短短两天,这屑狐狸貌似已震惊了他无数次,一个公主缠上她一个凡人到底是为什么?
“大胆!你这混账竟对公主不敬!天严杀气,吹警秋方。杀!”
叶槐话一出口,刀疤脸男人似乎就这样被激怒。
迅速咬破手指,用血液开始伏地书写,这厮长得五大三粗的竟还是个儒修。
“我靠?这就要杀人?你疯子吧!”
叶槐目瞪口呆,这奇葩也是个极品,连忙拖着锁链退至牢房最后方,疯狂拍打着墙壁。
“救命啊,有疯子杀人了!”
一切都太突然。
此时,随着男人的书写,地面血字散发奇异光芒,牢房内稻草开始无风自动,卷起一股萧杀之气。
杀气开始凝结为实质,随时可能发射。
叶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靠!天妒英才。
想我叶老爷伟大一生,就要这样死在一个疯子手中吗?
真是不甘,不甘…啊?
在叶槐错愕目光中,刀疤脸身上锁链一亮。
那团杀气瞬间消散,卷起的稻草也纷纷落下。
一切仿佛无事发生,牢房顿时一静。
两人面面相觑。
…………
“小孩,这次是放你一马,下次再侮辱公主定不轻饶!”
刀疤脸男人突然佯装大怒,强行挽尊。
叶槐无语至极,回应一个中指。
“你个神经病你装你大坝!”
他自然看得出这沙壁似乎用不了技能。
“哗啦。”
走廊尽头突然响起锁链碰撞声,吸引叶槐看去,也止住刀疤脸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吵什么,都是快死的人了,有话到阴间吵也不晚,再吵先给你们打断三条腿。”
是负责守卫的狱卒被惊动了,拎着一条火棍喝骂着走来,同时用力敲打着铁栏栅吓唬二人。
但叶槐没有被吓住,反是面色一喜,连忙上前抓住铁栅栏,张口就来:“大人,我和杨金眼可是八拜之交,你们抓错人了,我绝非妖伥!请帮我通报一下可好?如果你救了他的好兄弟,杨金眼日后定然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连刀疤脸男人都好奇看了过来,似是不信这小子竟能和金眼攀上关系。
“哦?”狱卒闻言,放下火棍,饶有兴致地盯着叶槐:“你说你是冤枉的?”
叶槐期待地点了点头。
“你还说杨金眼是你兄弟?”狱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叶槐顿觉有些不妙,但还是强装镇定,挤出笑容:“大人,信我啊,我们虽只是结拜兄弟,但感情胜似亲兄弟!”
“哦,我知道了,那我去帮你通报一下?”狱卒单手拄棍,微微弯腰,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叶槐眼见有戏,连忙捣蒜般点头:“多谢大人,劳烦了,杨金眼定有报答,不会亏了你的!”
听了叶槐的话,狱卒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妖伥脑子的水真是越来越多了。把你送进来的,可正是杨大人啊!他还让我们好好地“关照”你呢!”
狱卒笑得直不起腰,双手拄棍。
旁边的刀疤脸男人也忍不住捂脸骂道:“你这混小子,为了活命,这种淡都扯得出口,真给殿下丢脸,如果你和金眼是兄弟,你这会应该关在影阁,怎么可能在刑部?”
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狱卒,叶槐满脑门黑线。
果然是那个老硬币搞的鬼。
是想把我关到愿意干为止?
但很快,狱卒的话打消了这个幻想。
“老实呆着吧,死前还想让爷被杨大人掌嘴,你们这群妖伥果真是祸害,好在官家圣明,明日便将你们押赴西市处斩。”
狱卒终于笑够了,咧着嘴再敲了敲铁栅栏,随即转身离去。
刀疤脸男人还在奚落着,但叶槐只是呆呆地看着走廊尽头的大门关上,心底咯噔一下。
他想起来了,他是真的要去斩首…
这是杨金眼那莫名其妙的任务。
想到这,叶槐有点蛋疼。
你说你抓狐狸就抓狐狸,砍了我做甚?
还有没有王法了?
草菅人命啊!
“小孩,怕什么,一死而已,日后公主殿下赢了,定会从冥河把我们救回!”
刀疤脸看着呆住的叶槐,也没了骂的兴致,这多半是个憨娃子,也不知七公主怎的看上他的。
叶槐也懒得搭理这沙比,头都砍了还救回,真是个狂信邪教徒。
少年托着锁链慢慢移至墙角,瘫坐在地上,静静看向幽暗的长廊。
一时间,思虑万千。
各种自救方案在脑海中推演。
“越狱?”
叶槐伸出手来,看着身上这带着神秘花纹的铁锁,轻轻敲了敲。
“锵!”
嗯,实心的…
他又不是爽文男主,正在悬疑探案装逼,有破案翻身可能。
这是国家的力量要他一个小人物死,犹如山倾。
想着想着,叶槐思绪突而飘散。
“婉儿哪怕不考举人,以秀才功名去普通文庙定品,大抵也有个八九品,当个小官吏也应该能照顾好自己吧?”
“至于屑狐狸,抱歉,你的心我可能还不回去了,咱们两个大坑比,一人坑对方一次也算扯平,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大周杀人呢…”
牢房中昏黄的光尘浮动,充斥着少年眷恋的沉思。
…………………
大梁净街的诏令今日竟便已神速解除,但百姓们发现兵卒封城依旧。
故而,有许多市民冒着细雨前来京兆府衙门,试图看看有无布告说明。
而此时的衙门口,确正有衙役向一块告示板上张贴浆纸,同时向周围高声呼喊。
“吏部尚书王忠、工部侍郎王朗……庶民牛二、庶民叶槐之流,勾结妖国,陷害忠良,其行其状,罄竹难书,已犯不赦之叛国大罪。”
“今,奉陛下中旨,此一干人等于明日午时三刻压赴西市,行斩首之刑,以儆效尤!
望诸公引此为鉴,恪守国法,诫之勿忘!”
周遭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向告示板聚了过去。
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围了一圈又一圈。
“多少年了,又一次斩相公,还是三品大员吏部尚书王相公,想当年,他还曾来过我们学堂讲经,而今…何其痛呼哀哉!”
有儒生望着告示板感概。
“那可不,勾结妖人,陷害忠良,说的当是状元郎被袭击这事,其罪确然当诛,不过没想到如今三司办案竟如此神速。”
那儒生的同门附和应答。
“两位小相公,多的老汉我不懂,但这几个应该是害得封城的罪首吧?皇上要斩了他们?”
有老樵夫挤到最前头,想要确定一下他久已废用的知识是否认错字,大周几乎人人尽识诗书。
“老丈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等等,官家?”
有士子发现了问题。
“这告示并无三司大印,此为官家中旨直斩王相公!”
随着某位儒生高呼,周遭士子瞬间沸腾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奔走相告。
唯有老汉一脸疑惑,官家斩他不是很正常吗?
这些相公们怎生一个个都发了疯病…
其实,斩士大夫,大周史上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但不经审讯直接斩杀宰执级别的士人,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大周与士大夫共天下。
而儒生的至高准则是君臣礼法。
因此,他们能提携玉龙为君死,却也无法坐视君主罔顾礼法,祸乱纲纪。
一切都要讲究师出有名,合乎礼法纲常。
斩王相公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是不经审议便处决则万万不行。
一开了这个口子,后世君王学之,岂不是动摇“国本”?
这也是周室选择主养文气,称雄一方的代价。
为使天下文华纷涌而至,当今官家甚至弃皇道修儒道,出让了一部分皇权,或者说…利益,以彰显对士人的尊重,
“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
这在大周从不是空话。
因此,可以预见的是,一场不亚于状元郎被袭杀的风波将起。
此时,人群还在不断涌入,氛围愈加焦灼。
一个个将要被处斩的高官显贵之名被士人反复念诵,至于最后那些小杂鱼则无人…
等等,也许有一个…一个半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