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蒋厅南回家。
约莫半小时,楼下有车轮滚动碾压石子的响声。
知道即将要面对的事,秦阮稳定的情绪还是没禁住掀起波澜,她脸部开始胀红,呼吸也不由得加重,咬在下唇的贝齿下陷。
僵硬的双腿由于她突然间起身,颤了下。
秦阮伸手扶住墙站稳。
外边淅沥沥的开始下大雨,蒋厅南进门时,肩上发丝都是雨水。
乌黑的眼睫更如覆了层雾。
“回来了?”
她端正坐在餐桌里,手边是喝到半盏的鱼片粥,小巧晶透的勺柄在她手上捏着。
蒋厅南距离她七八米四目相望,随后换鞋进来。
“帮先生拿块毛巾,回来得急都淋湿了。”
秦阮抽纸擦嘴,冷硬的语气很明显。
保姆很识趣,听话的上楼。
她回眸捣鼓那碗粥,含在嘴里的鱼肉竟然泛恶,食难下咽,秦阮强忍着咀嚼几口吞下去,她试图用这样的反应,来刻意无视蒋厅南灼灼打量的目光。
脸上的情绪已经出卖了她。
阵阵雾气不听控制的浮动在眼球。
秦阮勾动唇:“本来你今天是打算跟我讲什么?”
看在蒋厅南眼中,她此刻像极了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刺猬,浑身竖起坚韧锋利的刺。
刺伤别人的同时,可能也会反噬自己几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蒋厅南不答反问。
“手机没电了,没接到……”
“你不想接。”
当人知道一切的时候,你想拼尽全力装出副淡然,等同于痴人说梦。
没人能做得到,她也一样。
秦让拿开勺子,推着那碗粥往前,她扭动手腕处的腕表往下摘,摁在桌上:“这是你送我的,如今我还你,还有屋子里那些金银首饰,我一样都不稀罕。”
“阿阮……”
她情绪彻底暴露了,瞪着蒋厅南:“别叫我,恶心。”
视线相抵上,无形的空气中摩擦出火花。
但两人谁都没想要占理的撒泼嘶吼,辩解跟怒斥。
平静安静,极度的静谧。
秦阮建设好的所有,也在这种沉默宁静中慢慢消亡,渐渐被剥离,只剩下空虚而又沉甸的躯壳。
强忍的泪总是会在无声中徒然崩塌。
蒋厅南望向她的眼中,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复杂。
他甚至不敢贸然上前去安抚,替她擦掉眼泪。
秦阮是一颗炸弹,谁碰上去都得“嘭”一声炸开。
短暂的十秒钟内,蒋厅南做好了一切该应对的准备:“谁跟你说过什么?”
她脸上的笑不算好看,裹着泪水:“真是好大一个局,那天你去警局见我的时候,我早该想得到的,人总是习惯性的对自己爱的东西加上一层滤镜。”
责备他,也在骂自己愚钝。
秦阮甚至在想,她的话会不会让蒋厅南痛不欲生。
不过她先体会过了。
人在表情失控时,连笑都像是在哭。
“现在没什么想跟我讲的吗?”秦阮提声问道。
她有多恨他,蒋厅南心知肚明。
这场持久仗,他总归是输的那一方。
所以当得知结果,蒋厅南其实没想过奢望,更多的是平静:“对不起。”
听在秦阮耳中,他喃喃的三个字概括了她受到的所有伤害。
看着他那张清冷的面庞,她真觉得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蒋厅南薄唇开启,声音沉闷的讲:“这是个误会,你想听我可以全部讲给你,阿阮,我不求你别的,也不妄想你会原谅……能不能让他好好的出生?”
极尽的恳求在这种的环境下,自然麻木到苍白无力。
果然。
秦阮要拿孩子作为威胁:“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他怎么好好的出生?”
一抹厉色闪过他眼,十分快。
就差那么半秒,她或许就捕捉不到。
手指骨攥得咯吱作响,秦阮吸了吸鼻:“蒋厅南,离婚吧!”
一大颗泪翻滚而下,她的笑容苦涩无奈。
秦阮无法去用言语形容她看到的蒋厅南是个怎样神态。
他如饱受了煎熬过后的绝望,又重新逼自己生出几分希望来:“阮阮,你不要这么狠心,一年多的婚姻你不该说走就走,所有的过错我会想办法弥补……”
“我不需要。”
她冷得毫无感情。
蒋厅南不会知道她从路福回粤海的这一路,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数次的否认,无数次的狠下心确定。
她比谁都不想那个做局的人是他。
那种滋味比起剜心割肉还痛过千百倍。
蒋厅南心绞痛得分分钟要窒息,他那憔悴的目光令人看一眼都会心酸。
秦阮咬着牙根:“晚上我回谢家,你想好了联系我。”
说完,她起身要走。
蒋厅南飞快,绕到她面前,双手掐住她两边肩膀稍下的胳膊,又怕掐痛她,所以他的手在颤,极力尽力的挽留:“阿阮,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能不能等他出生再走?”
“我保证,到时候我跟你离婚,绝对不拖着你。”
唯恐她一口拒绝,他很慌乱。
是真的慌张了,说话都有些不利落。
男人很聪明,成功的掌握了女人感性的这一缺陷。
秦阮也看得懂。
蒋厅南是在拖延时间,想以一搏大,他想趁这七八个月的时间攻破她的防线。
眼泪停住,她两边眼眶火辣辣的灼烧疼,酸胀不已。
蒋厅南指腹在她眼睑处划过:“我没求过你,这次算我求你,好不好?”
看到这般的场景,从来都不是痛快,是失去知觉的麻木感。
原本幽深的瞳孔,发颤又红:“阿阮,孩子是无辜的。”
秦阮一把甩开蒋厅南的手,不怒也不憎恨,用那种欣赏他卑微下气的眼神打量着面前人,一字一顿:“蒋厅南,现在跟我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点?”
她即便也会于心不忍,但她不是十足的恋爱脑。
努力做到面无表情。
秦阮:“你误伤我,我不怪你,也没想着要报复你,我现在只想离开,你何必要这么残忍?”
蒋厅南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他心脏剧烈跳动,蠢蠢欲动着要从那层薄薄的皮肉中蹦出。
眼里的泪水跟情绪泛滥汹涌,男人哽咽到发哑:“你真的忍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