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再见你是以这样的形式。”
孟海棠轻笑,眉梢嘴角弯起。
眼前的人依旧满面春风不减,傲慢出众,凹凸有致的形态掩在宽松的黄色呢子开衫下,显得单薄削瘦。
领口微收,硬朗精致的两排锁骨若隐若现。
相看之下,反而秦阮更像是那个被审问的人。
孟海棠打趣:“我听说你之前被抓?”
她面目不动,眼睁得发酸发胀,眶处红润开:“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说哪一件?”
视线透过空气笔直相抵,孟海棠眼里不沾半分愧疚难当,听到她逼问,似乎还微不可闻的加重了调侃的笑声。
孟海棠把手挪开,身姿仰靠进座椅:“蒋厅南确实本事大。”
像是有把铁锤在敲砸秦阮的胸口,上下起伏。
她努力压制:“为什么是我?”
闻声,如听到个笑话,孟海棠哈哈大笑,眼角挤出泪来,笑得脸部肌肉扭曲变形。
笑完,她凑身向前打量她。
秦阮那张脸上的五官每一个都很好看,鼻子眼睛,包括嘴巴眉形都精致漂亮。
孟海棠眼底含笑,一字一顿的说:“还不是因为你蠢。”
她道:“我叫你收你就收,叫你去你就去,蒋北北跟你可不一样。”
秦阮眉宇稍稍涌蹙下。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瞬间断裂,发出咔嚓的巨响声。
她知道,那是她对孟海棠的友情。
孟海棠:“你这张脸就足够能让那些人相信,况家什么身份,你真以为他身边那些朋友是傻子?会相信他看上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你长得好看,他喜欢你很正常。”
“你比谁都适合替我背这口锅。”
呼吸不见形,嘴唇跟口腔内是滚烫的。
快要灼伤秦阮的舌头跟气管。
孟海棠却无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况野去见你的前两个小时车就被动了手脚。”
所以他葬身燕江。
她站在停车场暗处,眼睁睁的看着秦阮去见他。
秦阮问:“因为你跟季峥好?”
“不然呢?”
“孟海棠,那是一条人命。”
秦阮音质沉重。
“谁的命不是命?季峥不也是死了吗!”孟海棠脆生生,仿佛事情从未发生过,她笑着,笑得森冷可怖:“还是说只要我忏悔,你就能把我救出去。”
如鲠在喉,也让她觉得心生钝意。
就像蒋厅南说的:有些人你给她一百次机会,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你疯了。”
秦阮阐述着这个事实。
孟海棠笑得更疯:“秦阮,你还真会教育人,凭什么啊?”
秦阮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包括她的脸上。
看在孟海棠眼中,她高高在上,洁净得从未被玷污过。
所以,秦阮越是这般,她就恨得越狠。
心口里冒着火气:“你家世好,要什么有什么,你懂从小被父母带着到处逃的滋味吗?”
“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孟海棠冷冷的睨着她。
五秒:“你们总喜欢劝别人善良,事情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不一定比我做得好,秦阮,你命真好,事情都这样了,蒋厅南跟谢南州还在拼了命的保你。”
秦阮目光尖锐:“因为你不善。”
“什么是善?什么是不善?”
打孟海棠七岁记事起,孟振华滥赌成性。
母亲也逃不过魔掌,娘家带回来的嫁妆被拿走输个精光。
十九岁后,才是孟海棠至暗的时光。
为了钱,孟振华给她主动介绍各种各样的有钱男人,她被玩弄,被弃之不顾。
孟海棠曾动摇过轻生念头,直到遇见秦阮。
她的纯洁刺眼又令她憎恨厌恶,秦阮越是干净,就显得她越脏。
她在羡慕嫉妒中活得不堪。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无缘无故的恨。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孟海棠却觉得秦阮是道貌岸然的,是虚伪丑鄙的。
足足过去半分多钟。
秦阮才平静的动了动嘴:“季峥死了,局面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季家会将所有的罪行全部推到孟海棠身上。
除非警方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死的人不是季峥,而是替身,但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季家做这盘大局,又岂会被人轻易识破?
“有烟吗?”
孟海棠问。
秦阮就算没学过心理学,也知道她慌了。
人一旦要借助外界因素缓解情绪的时候,证明她的情绪就出现了问题。
她掏出烟递过去。
孟海棠一把拽住她的手:“阿阮,如果你想我死,我死就好了。”
话毕她松手,拿过烟跟火机开始点,咔嚓一声火苗在她面前燃起,照得眼眸深黑发亮。
烟雾一簇簇的燃起,在孟海棠微白的面前升腾开。
秦阮一眨不眨看着她抽,等到烟雾绕到她这边熏着眼,才闭上再睁开。
她声音很轻:“孩子打算留吗?”
很明显,孟海棠听到这句话时,神情猛然一抖,夹住烟的手也没先前稳。
没等她开口,秦阮:“我是说你肚子里跟季峥的孩子,要不要留?”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的?”
秦阮:“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
孟海棠默然。
季家做的桩桩件件,都表明孟海棠在她们眼里,无疑是只随便碾压的蚂蚁。
孩子这种东西或许能绑住别的家族,绑不住季家。
孟海棠罪恶在身,季家也不会让她生下孩子拖累季峥。
烟一口接着一口往外吐,越抽越猛,她的手颤抖得不像话,烟头随时有坠落到她腿上的风险,孟海棠又紧紧扣住,烟蒂那一小截掐得要断不断。
一根烟很快抽完。
秦阮把她面前的烟盒收起:“怀孕别抽烟。”
孟海棠像是瞬间破防:“秦阮,你他妈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她又说:“你这么关心,倒是为了孩子救我啊?”
一时间喉咙绷紧,秦阮挤不出话。
孟海棠的所有,她都一目了然。
动作缓慢的收起烟塞进口袋。
烟是谢南州给她的,用来打配合试探孟海棠,也如所有人所料,她装疯卖傻不是为了洗脱罪名,是另有原因。
秦阮无动于衷的没讲话。
孟海棠嘴唇咬得发白颤栗,她伸手掐断烟:“阿阮,我想把他生下来,不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