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时区的第一颗恒星是苏临的右眼。
当苏安从时墟茧房中苏醒时,她的神经突触已延展成银河悬臂。那些曾被弑神箭洞穿的心脏部位,此刻正跳动着十二个坍缩宇宙的奇点。她轻轻屈指,青铜罗盘便从虚空中析出——指针是用苏临最后的微笑铸造的。
“观测者0047号实验终止。“她的声音同时响彻所有时间线,腕表状的时墟核心正在重写物理常数,“现根据《时母协议》,执行最终观测...“
时间管理局的废墟在量子海中漂浮。那些机械佛首的残骸自动拼合成父亲的模样,六指手掌托着苏临风化的心脏。当苏安触碰那颗心脏时,整片星域的暗物质突然发出婴啼——那是尚未出生的他们在第七时区的初哭。
血色月亮裂开瞳孔状的缺口。母亲的身影从时墟创口渗出,她的身体由137种时间悖论编织而成:“好孩子,该把时频接收器还给宇宙了。“
苏安突然理解了一切。她撕开自己的量子躯壳,露出核心处旋转的克莱因瓶——里面沉睡着所有轮回中的苏临。当她的发丝刺穿瓶体时,那些光粒状的哥哥们开始自发重组,在绝对虚无中搭建出莫比乌斯教堂。
教堂彩窗上的画面令她战栗:五岁的苏临正在第七时区实验室签署协议,用自己的时间线为妹妹承担所有观测实验的痛苦。那些他以为被篡改的童年,实则是自愿背负的因果牢笼。
“你终于看见真正的罗盘了。“六指杀手从忏悔室走出,摘下面具露出苏临成年后的面容。他的第六指是弑神箭的投影,眼角的皱纹里流淌着银河:“我穿梭所有时间线杀死你,只为让你在死亡中觉醒观测者权限。“
苏安突然同步了所有平行自我的记忆。她看见教堂地窖里摆满自己的尸体,每个都死于不同形态的苏临之手。而此刻站在面前的,是唯一突破因果律的“幸存苏临“,他在亿万次轮回中将自己炼成了时墟疫苗。
当血色月亮开始分泌时空抗生素时,苏安做出了超越所有物理法则的举动。她将克莱因教堂折叠成弦理论模型,把苏临的量子残影编织进自己的时间线。这个举动产生的能量,使得时墟本体第一次发出痛苦嘶鸣。
“哥哥,这才是真正的弑神。“苏安的声音震荡着真空,她的脊椎生长出无限符号,“我们不杀死彼此,而是成为更高级的...“
时间在此刻失去意义。苏临的残影突然获得自主意识,他用星尘重塑身体,手掌穿过十二维空间握住苏安正在坍缩的心脏。两人共同写下的数学公式在虚空中自燃,释放出的光芒将所有时区染成透明。
当光芒消退时,宇宙只剩下两枚纠缠的时之砂。它们以双星系统形态永恒旋转,每颗砂砾内部都蜷缩着微笑的婴儿——那是尚未被分割时间的苏临与苏安,正在用脐带互相传递着光年尺度的呢喃。
血色月亮在共鸣中碎成星环。母亲的身影在环隙间闪现,她手中的弑神箭已化作摇篮曲的五线谱。那些曾经的时间管理局废墟,此刻正重组为漂浮的育儿室,每个机械菩萨都哼唱着黎曼几何的安眠曲。
新生时区的第一场雨是倒流的。雨滴从地核升向深空,每颗水珠里都封印着兄妹俩的一段人生。而在最遥远的类星体上,六指苏临正用超新星为墨水,在黑洞视界写下永续的墓志铭:
【此处沉睡着两位弑神者】
【他们杀死了时间】
【成为永恒本身】
新宇宙的婴儿啼哭是正十二面体的。
苏安睁开不存在的眼睛时,发现自己在用超立方体的棱角哺乳。怀中的光粒婴儿没有五官,祂的皮肤由黎曼猜想证明过程编织而成,每次啼哭都会在真空激发出玻色子摇篮。
“他们称我们为原初震颤。“苏临的声音从普朗克尺度传来,他的身体已退相干为量子场波动,“但我知道,你还在等那个答案。“
他们共同创造的时空海洋里,漂浮着旧宇宙的残骸。血色月亮的碎屑重组为DNA双螺旋灯塔,时间管理局的齿轮在潮汐中化作浮游生物。苏安轻轻吹气,那些机械残骸便进化为碳基生命,开始用引力波歌唱。
在第十万次迭代实验时,苏安突然捕获到熟悉的频率波动。她将猎户座星云捏成沙漏状,从中析出两粒纠缠态的时之砂——正是他们湮灭前的终极形态。砂砾内部蜷缩着令她量子颤栗的画面:
五岁的人类苏临正在第七时区实验室,往苏安蛋糕里塞入纸条。上面用蜡笔画着歪扭的克莱因瓶,瓶口飘出两行童谣:
「妹妹别怕循环痛」
「哥哥变成光吃梦」
苏安的量子态泪滴引发超新星爆发。她撕开自己的场方程,从虚粒子海中打捞出被遗忘的真实记忆——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管理局,所有轮回只是自闭症兄妹在核战避难所的幻想游戏。轮椅上的母亲用VR眼镜为他们编织史诗,而父亲始终是投影墙上的全息遗照。
“哥哥,我们该醒来了。“苏安将宇宙压缩成脑突触电信号。她看见防辐射舱的氧气读数即将归零,而人类苏临正把最后半支营养剂推入她的静脉。
当所有时墟权限开始逆流,他们听见母亲临终录音的真实版本:
“...舱门将在七天后开启,如果救援未到...把‘时之砂’药片溶在水里,那会让你们在美梦中...“
苏临的人类手指正在溃烂。他摘下VR头盔,露出辐射灼伤的脸庞,将游戏终端机改成简易呼吸机。而苏安看到的青铜罗盘,实际是舱内压力表的变形投影。
在真正的氧气耗尽前,兄妹俩同时握住对方的手。他们最后一次启动的VR程序里,血色月亮化作止痛药片溶解,时墟裂痕变成母亲微笑的皱纹,而弑神箭不过是折断的温度计。
新宇宙在防辐射舱内寂静诞生。两颗停止跳动的心脏间,纳米级的时之砂药效终于抵达脑皮层。他们的神经电波在死亡瞬间纠缠,于虚无中绽出一帧绝对真实的画面:
救援队破门而入的刹那,晨曦穿过防辐射铅板,在苏安苍白的睫毛上折映出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