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
“爹,怎么样?”
余人彦心如风中残烛,紧张地注视着正在为自己把脉的父亲,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孩儿的内伤,您老人家能治好吗?”
自打下午离开林家,他就出城一路向北疾行,果然在破庙寻到了父亲和诸位师兄弟。
不过寻到父亲之后,他并没有道出实情,只说自己被人伤了脏腑,想请父亲帮忙看看。
余沧海缩回手,眉头紧锁,沉吟道:“伤你的人,只是在你的肩上拍了拍,还说每日午、酉二时你就会尿血?”
余人彦连忙点头。
“爹,来这儿的路上我试过了,是真的!”
他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日子,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惊恐,压低嗓音说道:“就是那种,本来没尿尿的想法,忽然就想了,屙出来就是红的,腰子也一抽一抽的疼。”
还真有这种武功?
余沧海目光闪烁,心中涌起一股疑惑。
想要解决这种内劲暗伤,无论是自行疗伤,还是请旁人帮忙,都必须先找到病灶所在。
若是找不到病灶,就只能消耗大量内力,如大水漫灌般席卷冲刷,将别人留下的异种内劲化解。
然而,他刚刚摸儿子的脉象,虽然感觉到心肾两脉有些异常,但行气毫无窒碍,用内力仔细探查,又找不到问题所在之处。
如此看来,那人伤了人彦,多半就是想让我耗费内力,用内功给儿子疗伤。
这么看来,这家伙对自己很忌惮啊!
余沧海冷笑一声,感觉已猜中敌人的企图,随即说道:“慌些什么?些许内伤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大敌当前,爹要养精蓄锐,一时不能浪费功力。等拿下林家之后,爹保管给你治好就是。”
那就好!
余人彦闻言,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正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将那人约父亲子时相会的事情说出来,忽然听到父亲问道:“人雄说你去林家了,看到岳不群了吗?”
“没有,但是孩儿看见一个姑娘,长得非常俊俏,看着有些像岳不群的婆娘宁中则,我猜可能是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
余人彦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伤我的那个人,应该是岳不群的徒弟,但看起来和师兄说的令狐冲也不太像。听岳灵珊叫他师兄,就是不知是什么来路。”
余沧海眉头紧锁,心中只觉不太舒服。
华山派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号人物?
年纪轻轻,不仅武艺高到能杀死侯人英,论轻功又能轻易拿住儿子,却又不是华山派小有名气的大弟子令狐冲。
这倒是奇了。
“爹,有个事,儿子说了,您老可别生气。”
余人彦目光游移,声音突然变得迟疑起来,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什么事?”
余沧海冷哼一声,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一看儿子这副德行,多半就没什么好事。
余人彦吞吞吐吐的说:“侯师兄,好像把咱们的武功,全都泄露给了外人......”
“什么!”
余沧海勃然大怒,山神庙中如同炸响一个闷雷:“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松风观拢共就四门武功,自己生怕门派根基太浅,弟子始终会弱别人一筹,从来就没想过对徒弟藏一手。
现在别人的还没弄到手,自己的反倒先让人家给一勺烩了......
出师未捷,简直就是作孽啊!
余沧海心口发闷,如同被千斤巨石压住,自觉当年丞相出师不利也不过如此。
看着儿子那游离不定的目光,始终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猥琐样,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怀疑。
随即追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余人彦被问住了,一时间讷讷无言。
爹啊,都已经泄露了,你还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还能收回来不成?
他心念急转,突然有了借口,于是苦笑一声:“儿子一被抓住,他们就让我看候师哥的尸体,又拿出候师哥默写的武功秘诀给我看,说让我也默一份。
如果和候师哥的对不上,他们就要把我砍成两段。爹,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候师兄写的全都是真的,儿子只能硬着头皮照做了。”
“背信弃义的东西!”
余沧海咬牙切齿,心中已然愤怒至极。
自己每次传功之前,都会让弟子立下毒誓,必须保证死都不会泄露门派功法。
哪知道,最先出事的人,竟是最先入门,又素来被自己信重的大弟子!
等不急老天爷打雷了,回川西自己就杀掉侯人英全家!
作出决定之后,余沧海心中气顺了不少,随即没好气问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呃没......”
余人彦缩了缩脖子,本想瞒下子时会面之事,但终究还是没敢。
“爹,那人约您今夜子时,去福州城北那个野店相会,说是要谈一笔大生意。”
余沧海眸中精光闪过,眼神忽然变得极为锐利:“你确定不是岳不群,而是那个华山弟子约我?”
“没错,没提岳不群。”
余人彦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说:“爹,儿子在林家转了几圈,根本就没见到岳不群的影子,即便他真来了,也可能没有住在林家。您说,他会不会就在那个野店藏着?”
余沧海心中一动,觉得虽然只是儿子的猜测,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于是点头赞许道:“你的想法有几分道理,你先去好好练功,咱爷俩今晚去看一眼。”
————
深夜。
野店的门窗敞开,数根手臂粗的蜡烛,将店内照得如同白昼。
多余的桌凳早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张方桌、两条凳子,一副准备讲数的架势。
野店外。
一老一少立在林中,静静观察着店内那泰然自若、手拿册子默默翻看的青年。
两人的目光中满是警惕和疑惑,因为他们已经站了近一个时辰,依旧没看到岳不群的影子。
“爹,就是那人伤了我。”
余人彦眯眼看了看,有些狐疑的说:“咱们看了这么久,也没瞧见岳不群啊!您会不会猜错了?”
“岳不群自己不露面,就让个小辈等着,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余沧海皱眉,捻须沉吟道:“莫非他真没到福州?或者是拿徒弟作饵,诓我进店来个瓮......呃,来个内外夹击?”
虽然打心底希望父亲进去,但余人彦却没有说出来,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一样。
他知道,老爹只要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自己这个儿子也不行。
“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绕到后面去看一眼。”
余沧海对儿子嘱咐一句,随即沿着密林边缘,缓缓向野店背后绕了过去。
不过他刚走出丈余,屋内那人忽然收起册子,伸手取了两只茶杯,缓缓给杯中注满了茶水。
随即朗声道:“余观主,方某等你多时了!”
余沧海心中诧异,即便隔了近十丈,这句话听在耳中依旧清晰,由此可见那人内力不弱。
我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只见那青年走到门口,转身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余观主,何不进来喝杯茶水?这般踟蹰迟疑,可不是青城掌门该有的做派。”
被发现了!定是岳不群藏在屋内,暗中出言指点这小子!
余沧海心生警兆,立即展开无影幻腿,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了树林中。
“岳兄,今夜衣冠不整,明日再来拜会!”
听到林中传出的川音,余人彦顿时傻了——
爹,你走了,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