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兰闻言点头，将半个身子猫在叶长恭身后。
叶长恭眉毛一挑，重新看向鬼婴。
叶长恭思忖鬼婴方才话语，尝试与鬼婴对话：
“小鬼，我且问你，除我之外，你是否见过其他修仙者？”
“修仙者都该死！！！”
“我问你话呢，莫要不知好歹，小心赏你两道匹练！”
“修仙者都该死！！！”
叶长恭黑脸，想来这鬼物灵智不高，无法沟通。
正当准备放弃，少年郎忽福至心灵，心中生出一计。
他淡淡道：
“小鬼，若我所料不错，这姑娘是你家姐，赵财主是你阿爹，你本该是养尊处优的赵家独子，却被人谋算，心生怨恨，化作恶鬼，是也不是？”
鬼婴闻言，马上住口，不再骂骂咧咧。
叶长恭见有戏，趁热打铁：
“赵公子，实不相瞒，我与害你那人是敌非友，若你能记起那人样貌手段，告知于我，我兴许能为你报仇。”
鬼婴闻言，睨了他一眼，果断摇头拒绝：
“你……打不过他的，说了也是白说。”
叶长恭眼角一抽。
这死孩子，什么眼神？莫不是在鄙视自己？
他还想再说什么，鬼婴却张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出生入死，出生入死，莫过于此！报仇？报个鸟仇？纵通通吃掉你们也不顶用！也罢，赖在这儿当个小鬼也没甚么意思，小爷走咯……”
说完，小鬼躯体开始消散，化作一片灰雾。
叶长恭指尖凝气，宛若明灯，照耀四方。雾霭升腾之间，他隐约见得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娃娃。
娃娃生得虎头虎脑，冲着二人咯吱乱笑。
“弟弟……”
赵清兰终于动容，这鬼物竟真是她那只活过一月的胞弟。
赵清兰心道：他说自己是被害的？谁害了他？叶长恭为何知道？叶长恭来赵府，是为了找元凶么？
叶长恭哪不知身后女孩儿一肚子疑问，只是他也好不到哪去，有许多事情也想不清楚。
第一，赵小公子遇害时，才刚满月，死后形成的鬼魂怎跟六七岁的孩童一般聪明，难道变鬼能加速心智成长？第二，他哪来的判断力，能这么笃定自己打不过那元凶，除非……那元凶有着明显强过自己的特征？
叶长恭不是自大的人，不认为自己修行一年半载能无敌天下。
但若一个孩童化成的鬼魂都能辨明敌我差距，那差距就海了去了。
叶长恭心中急迫，下定决心，回家之后要好生修炼。
“小贼……”叶长恭思虑之际，赵清兰拉拉他袖口，神情萧索，“这便是你的苦衷？”
叶长恭回神点头：
“是……”
“能跟我说说吗？”
“非是我小气。”叶长恭转头看她，认真道，“我连身怀仙法都说与你听，这点事情没必要瞒你。只是……其中长短略有血腥，我怕你听了坏心情。”
“好，那我便不听了。”
出乎叶长恭意料，赵清兰竟自己主动放弃。
“你是不是要走了？”
赵清兰犹豫片刻，开口问道。
“天色已然不早。”
“你走了之后，是不是要去做很危险很危险的事。”
“强敌未除，寝食难安。”
“我们还会再见吗？”女孩眼神一黯，“我不想你变成弟弟那样。”
“我……尽力，还有，谢谢关心。”
叶长恭拿不准主意，想说些什么鼓励劝慰的话，话到嘴边又没勇气吐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回几个字。
唉……柳先生什么都教了，唯独没教过怎么让女孩子宽心。
叶长恭理所应当地甩锅给阳谷镇上的柳先生，浑然没有偷听生的觉悟。
“你拉勾。”
“啊？”
叶长恭看着面前，赵清兰那白皙玉润的小拇指，有些凌乱。
这题柳先生倒是教过，他回忆着柳先生的口吻，一字一句道：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那胡乱闯入女子闺房也算不亲？也算有礼？”赵清兰轻哼一声。
“我认输！”叶长恭闻言，大感头痛，悲呼一声，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与她拉勾。
二人小拇指相触勾连，在空中晃荡三下，随后松开。
叶长恭神色如常。
赵清兰则如碰火般缩回手，且颊飞双霞。
“鬼婴既除，祝你晚安。”叶长恭捡起摊在地上的胡须，仔仔细细地沾回脸上。
“嗯。”赵清兰红着脸，乖巧点头。
“早点休息。”话音一落，叶长恭重新变为中年老道模样，转身推门，向外走去。
赵清兰眨着眼睛，望向他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
出了门，叶长恭在赵府内一通找，终在黑灯瞎火的园林中某个亭子里找到了衣冠不整的赵财主和他……不知第几房侍妾。
叶长恭神色古怪，显是没想到赵财主对生儿子一事如此急迫，竟连女儿安危都不管不顾，该说他是太放心自己，还是太不对赵清兰上心呢？
叶长恭懒得与他多加废话，伸出手对慌里慌张的赵财主淡淡道：
“赵家主，鬼婴已除，报酬何在？”
赵财主诚惶诚恐，好在没有让小头控制大头，五十两银子竟随身携带着。
他躬身将银子递到叶长恭手上，又急忙念叨些好话。
叶长恭理也不理，收起银子，纵身几个飞跃，跳上赵府围墙。
他扭头，借着月光，凝视这座望玄村最为豪华的民居。
冷风吹过，叶长恭忽而清醒：
“为何突然藏不住事了？我竟如此口无遮拦？”
他有些后怕，径直看向赵清兰闺房的位置，嘴里喃喃：
“但愿……你能担得起我的信任，否则……”
叶长恭深吸一口气，转身跳下围墙，闪转腾挪间，身形隐没入夜色之中。
……
叶长恭奔跑一阵，快到家门口时，见大哥叶长青，他来的路线，却是阳谷镇的方位。
叶长青也注意到了他，兄弟二人仙道功夫相差无几，灵觉同样敏锐。
“长恭……”
叶长青快步迎上来，眼神却躲躲闪闪。
“兄长归家稍晚，可是去阳谷镇衙门救那二狗了。”
叶长恭似笑非笑。
“是……”叶长青垂着脑袋，低声道，“你若怪我，那便怪吧，我知暴露实力不好，何况还在衙门，只是那二狗着实可怜……”
“我理解。”
叶长恭上前一步，拍拍兄长的肩膀，语气之中不再透露着居高临下，倒有些惺惺相惜或者说……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