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珠帘定江山 第1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作者:作家sEENdj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4-19 12: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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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禹贡》有记载“荥波既潴”。荥阳位于水之北,地处黄河流域与淮河流域交汇处,自殷商以来先后有十几个王朝在荥阳以西的洛阳和长安建都,故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两京襟带,三秦咽喉”之称,“三英战吕布”和“楚河汉界”的著名典故就发生在荥阳。北宋景德年间,荥阳商业经济已相当繁荣,当地拥有最大家产的商贾当属长乐山庄的夏侯家,家业涉及漕运、钱庄、生丝、药材等领域,长期周旋在江湖与朝野之间,与南海郡红豆山庄和江东白云山庄并称天下三大山庄,一时风头正盛,声名显赫,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汴京之东。

月升东山,雨后盛夏,虫鸣蛙唱,在荥阳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内,青溪泻玉,石磴穿云,名木茂盛,里落幽雅,每一片叶子都被雨水洗涤得翠绿欲滴,门口两尊神态威猛的雄狮神栩栩如生,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夏侯山庄”,银钩铁划,刚劲非凡,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上赫然贴着龙凤双喜字,婢女们身着统一的喜庆服饰,小心翼翼地捧着缎衣、金约领、缎衾褥、金簪王枝等彩礼,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山庄的廊檐之间,彩礼要么色彩斑斓,要么锦绣华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在侧的喜嬷嬷身穿一袭喜庆的红色长袍,头上插着一朵鲜艳的红花,更是一脸喜气洋洋,眼角笑出了深深的皱纹,口中不禁叨念着“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映衬着眼中闪烁的光芒,似乎在回忆往昔的婚礼盛况,又或是在期待今日山庄的喜庆。

在路过山庄大门的时候,喜嬷嬷特意嘱咐还未出阁的婢女们千万要守好大门口摆放着那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炉,以确保新娘过门的时候顺利迈过去,寓意婚后日子蒸蒸日上,过着红红火火。

刚刚日落西山酉时,山庄的院落已是宾朋满座,人头攒聚。近百桌酒筵摆得整整齐齐,每桌酒菜均为丰盛,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宾客们有男有女,有僧有俗,衣着各异,却都面带笑容,谈笑风生,言谈举止间流露出喜悦与期待,时而传来阵阵欢愉声,时而又有低沉的谈话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派热闹喜庆的氛围。其中一张桌子上,宾客们对琳琅满目的宴席垂涎三尺,谈笑风生,只有一位身穿灰布僧袍的僧人不为所动,宛如一株孤傲的青松默默地捻着转珠,转珠在他的指尖轻轻旋转,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与四周热闹非凡的婚宴现场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大厅正对着大门,门外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的人群络绎不绝。两排高挂的红灯笼在夕阳西下中显得格外醒目,穗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为这喜庆的时刻低吟浅唱。

新郎官夏侯柏弘刚刚过而立之年,因为父母相续离世,接管夏侯山庄成为庄主已有三五年,也算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他生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站在府外,喜迎宾客,其身穿一袭鲜艳的湘绣红色锦袍,锦袍上绣着精致的图案,犹如烈火般燃烧,头戴束发嵌宝金冠,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腰系白玉戴翠带,犹如流水般环绕在腰间,既显得庄重又不失雅致,足蹬紫缎白底小朝靴,步履间流露出一种从容与自信。新娘子李沉碧也是方圆数十里之内闻名遐迩的美人,姿容出众,面若桃花,其父曾做过县衙主簿,协助知县处理行政事务,也算小家碧玉出身。

眼看婚礼现场群英济济,人流如潮,夏侯柏弘心中不由滋生几许感慨,双亲逝世没能见证他今日的婚礼,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回想起从前父母对自己的殷殷嘱托和悉心教诲,那些温馨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但却又遥不可及。好在,他还有一个妹妹夏侯诗妍守在身边,她容貌靓丽如新月,性情温婉似秋水,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夏侯柏弘知道,妹妹会代替父母,见证自己的幸福时刻。他也会全心全意地守护妹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终于抬着新娘子李沉碧的华丽花轿从远至近缓缓而来,伴随一路鞭炮锣鼓,来到了夏侯山庄的大门口。夏侯柏弘走上前去,亲手掀开轿帘,露出了新娘子娇美的面容,俩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郎情妾意。正当夏侯柏弘准备拉着李沉碧下轿,完成这庄重的迎亲仪式时,耳畔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如同战鼓擂动,悲壮而苍劲,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和席卷的尘土,随风而来。天地间仿佛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让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心生警觉。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数匹健马如闪电般奔来,马上的骑士身姿挺拔,气势非凡。冲在最前面当先一匹马上之人,身穿一件敝旧的暗花紫色水貂裘衣,头戴一顶略显破旧的毡笠,帽檐压着眼帘,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这匹马匹直奔夏侯山庄的院落前,中途未作片刻停顿,显然是有紧急之事。

夏侯柏弘见状,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眼下正值炎炎盛夏,世人无论穷富之分都尽量身着清凉透气的衣服,此人却将御寒的裘衣裹在身上,真是怪哉!他不觉放开了李沉碧的手,转身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快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侍卫们领命而去,迅速向那匹健马迎去。

李沉碧也感到了一丝紧张,她含情脉脉地凝视地夏侯柏弘,焦灼地问道:“弘,发生了什么事?”夏侯柏弘回过头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你稍作休息,我去处理一下。”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李沉碧的手背,然后转身向几名不速之客走去。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在夏侯山庄的院落前弥漫开来,如同浓重的乌云笼罩在晴空之上,瞬间将喜庆的氛围吞噬殆尽。

随后几匹马也相继赶到,马蹄停滞间,仰天长鸣一声,声音震撼人心。夏侯柏弘定眼一看,虽然山庄大门口不请自来了七匹马,但骑马之人实际上只有六人。这六人个个人高马大,除了身穿紫色裘衣之人之外,均身着黑衣劲装,铁青的颜色尤为深邃,手上的兵器在炎炎烈日阳光照射下更是熠熠生辉,耀眼夺目。而最先抵达身穿裘衣之人的目光最为孤傲而冷冽,仿佛睥睨天下,一副不可一世之态,显然就是头目。

这六名骑士并排而立,气势凛然,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夏侯柏弘和一众宾客,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反应。夏侯柏弘心中一沉,他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这绝非普通的江湖人士所能比拟。

李沉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夏侯柏弘的身边,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惊,紧紧挽住夏侯柏弘的手臂,想要从中寻找一丝安慰。然而,夏侯柏弘的手心却是湿冷而颤抖的,这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赴宴的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把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其中一匹马,只因它背上托着两个死人,这一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这两个死人相貌竟长得一模一样,应是孪生兄弟,他们静静地躺在马背上,一左一右戴着耳钉,就像是某种特殊的标记。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惊恐、绝望,还是不甘?

人群中有胆大的宾客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尸体,发觉尸身早已僵硬,衣服却如新一般,找不到一丝伤痕或无一点血迹,没有任何破损或污渍。更令人费解的是,孪生兄弟的脸庞都还凝挂着人生最后一丝微笑,看起来极度平和,想必是死于毫无征兆的猝不及防之下。

显然,这两具马背上的冰冷尸体与夏侯山庄喜庆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山庄上下都感到不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喜庆盈门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而压抑。

当有人认出并惊呼出这马背上托着的是死人时,满堂的宾客不少都感到毛骨悚然,惶恐不安。那些没有见过江湖打打杀杀的男女客人更是惊恐万分,一颗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有些人甚至因为过度恐惧而失声尖叫,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就连那些前来端茶倒水的丫鬟们也被吓得面色如土灰,她们的手中的茶壶因为颤抖而倾斜,开水倒在了手上才猛然一抽。山庄婚礼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原本喜庆的氛围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骚动和不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未等夏侯柏弘吩咐,山庄三五成群的侍卫迅速做出了反应,已经集聚在马前。为首的两位侍卫长,一人名叫雷霆,身材威猛,鬓发如戟,一双环目,顾盼自雄,右手断臂上配了一只金铜色巨大的铁银钩,少说也有几十斤重;一人名叫子墨,面色枯黄,瘦骨嶙峋,小眼聚光,却目光奕奕,左手杵着一把拐杖,走路看似弱不禁风,但步步带风,绝无半分畏缩之态。

一众山庄侍卫的眼神坚定,目光如炬,直视着那些不速之客,犹如冬日的寒霜,冷峻而锐利,仿佛在告诉来者不善之人,夏侯山庄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正是有精锐的山庄侍卫守护,夏侯山庄才能坐拥如山财富屹立于血雨腥风的江湖百余年,他们身影挺拔如松,站立在那里,仿佛是一道道坚固的屏障,守护着山庄的安宁。

夏侯柏弘看到这一幕,心中稍安,但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侍卫长雷霆抢先一步,伫立马前,怒目而视,以愤然口吻道:“何方狂徒,敢晦气本庄?你们可知夏侯山庄在江湖的名号?就在我少主大婚之日擅自闯入,坐不下马,行不合礼,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他上前跃步,动作迅猛而有力,一钩挥下,便将那两具尸身朝着身穿紫色水貂裘衣之人的方向抛了出去。这两具尸体加起来原本应有三百余斤的重量,但在雷霆的手中却仿佛如同挑起两粒小小的花生,轻而易举。这一幕让在场宾客感到震惊,纷纷赞叹雷霆的神力。

等到别人看清雷霆动作时,他已来势迅疾,再次抡起右臂,一钧挥出钩住了最先抵达山庄那匹马的马腿,准备来个人仰马翻,直接给对方头目一个下马威。这一招既狠又准,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战斗经验和技巧。

果然不出所料,那匹看似矫健的千里良驹,在雷霆的巨力之下也难以支撑,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随即斜斜倒下。众人原以为马上身穿裘衣之人会被如同闪电的撞击而踢飞出去,不料他却在瞬息之间翻身退出数尺,稳稳地落在之前摆放尸体的另一匹马背上。他的动作轻盈,身法灵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一个敏捷的腿法横扫,便轻轻松松把投掷而来的两具尸身给踢了回去。这一反应速度,让夏侯柏弘心头一颤,他知道来者能够如此从容地应对雷霆的攻击,自己不容小觑。

那身穿裘衣之人,腿功了得,一记重踢,两具尸体便如离弦之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朝着山庄大门前矗立的雄狮台阶飞去。丫鬟们原本正在忙碌地张罗婚礼事宜,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们顿时花容失色,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抱头四处逃散。

眼看那两具尸身即将打翻新娘过门时将要迈过的火盆,喜嬷嬷在一旁不由得拍了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惊恐与不安,连连叹声道:“哎哟,不吉利,大不吉利!”

在凌空的尸体即将落地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戴着帷帽的白衣男子突然从某个幽暗的角落中冒了出来,他行动迅捷如风,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间便飞身而起,将孪生兄弟俩作业抱起,动作轻盈而敏捷,在几个越步之间,便已将俩人轻轻放置在一旁的空地上,并细心地整理着死者被刚才打斗而褶邹的衣襟,在用手抚平每一处皱褶之后,又用手抚过死者的眼睑,轻柔地帮助他们闭上了眼眸。一番行动行云流水,充满了敬畏与尊重,仿佛在为他们送行时,也要让他们整洁体面地离开。

整个过程中,白衣男子始终戴着帷帽,并未露出真面目,只是自言自语地道:“生而为人,都是爹娘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血肉之躯。这孪生兄弟俩一并来到人世间,也一并离去,如同两朵并蒂莲,花开花谢,几多哀婉。又何必在死后还要作贱他们的身体?”

在场的宾客闻言有些目瞪口呆,在面面相觑之间,那一名身穿灰布僧袍的僧人双手合十,掌心朝上,轻叹了一声:“我弥陀佛,生死由心,一念之间,如泡影,如朝露!”。僧人的面容沉静而祥和,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白衣男子并未接言,只是默默地回到大厅的一处角落,就近找了一张桌子随意坐下,桌上其他的几名宾客眼神中充斥着一些嫌弃,带了明显的不悦之情,冷冷地道:“沾了死人晦气的手,又来动沾了婚宴喜气的饭菜,是会让人倒霉透顶的!”

白衣男子微微一怔,这神情只停留于一瞬,仿佛被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随即,他的面上泛起和煦的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而明亮,应声道:“是、是。”声音平和而从容,透露出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他优雅地起身,快步离开席位,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大厅。背影出现在门外偏安一隅的墙角里,那里原本摆放着一张琴桌和一酌碧莲酒,是供吹拉弹唱的伶人歇脚的地方,不过现在没有见过江湖血腥厮杀的伶人,早就一溜烟儿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他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苟安一角,怡然自乐,眼眸里仿佛藏了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果真,淡泊的心境,犹如翠绿山峦之间一潭如同明镜的清泉,静谧而深邃,既能映照出本我的真实面貌,又能保持着一份超然物外的洒脱,唯独不能轻易撼动内心的宁静,因为世间纷扰如同过眼云烟。

做一个闲人,对着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接受落日余晖的洗礼,对于白衣男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生活惬意之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并不喜欢饮酒,觉得酒既不能填饱肚子,又容易伤身误事,味道还很辛辣。如果换作一壶清茶,就美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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