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绘卷之伏虞剑 第13章 爱别离,怨憎会(其一)

作者:谴悲怀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4-19 12: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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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雍离了界青崖,却不径奔驿站。他担心暴露行迹,让暗主知晓自己在影较期间私自潜逃,因此不敢踏上大路。

他摘下鬼面,只走山野小径,一路经庐山、黄山、九华山、天柱山等地,风餐露宿,辗转兼旬,终在这日傍晚瞧见了寿春古城的城头。

但见城外淝水环绕,城池东西各引淝水,掘有十余丈宽的城壕。司徒雍依稀记得上回来时,城上还有角楼翼然而立,而今那几所角楼却均已破败了。

司徒雍自宾阳门进城,城内倒是一副繁华景象。他一路瞧着街东街西花鼓奏舞、琴书坐唱,好不热闹。他自幼长在乡间,入门接单虽走南行北,却少有闲余游历。当年他出入寿春时无心留意景色,而今重访故地,难免起了游兴。

他登楼远眺,彼时斜阳西下,新月初生,寿西湖上渔舟唱晚,暮云照红;东津渡口商船云集,初月当空。城楼两侧题有宋人王安石的旧笔:“白鸟一行天在水,绿芜千阵野平云”,司徒雍虽不懂诗书,置身此诗此景,却也觉心旷神怡。

传闻寿春有八景:寿阳烟雨、硖山晴岚、西湖晚照、东津晓月、八公仙境、三茅古洞、珍珠涌泉、紫金叠翠,他仅是窥见一斑,便有如此景貌,倘若不是为了行刺来此,他定要好好赏玩一番。

想起自己应承之事,司徒雍不禁忧上心头。他自接单以来,还从未杀过女子与孩童。

界青门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如雇主委托刺杀的目标尚未及冠,接单的刺客便需等那孩童行了冠礼,才能依约去取他性命。倘若玄初之子尚在襁褓,自己莫不是要等上十几年?

走下城楼,司徒雍拉住一人,询问城中可有道士,然而对方听到“道士”二字,将手一挥,不耐烦道:“莫得,莫得!”

他说的是江淮官话,意思是没有。但司徒雍自幼长在淮北,说的却是中原官话,因而也就没听明白。

他又同另一人问起,那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瞎扯,这落里怎会有那帮臭道士?”

司徒雍好生奇怪,正欲追问,那人已快步走了。

司徒雍四处打听,才晓得前朝兵荒马乱之时,寿春东西南北四门都建了护门瓮城,其中西门的外门朝北、北门的外门朝西,原是作泄洪之用。然而正道的道士来了之后,却说城门朝向不正,乃是“歪门邪道”,不肯在此地建立道观。

按理说,城中既无道士,若有道士定居于此,应当更易打听才是。可司徒雍挨家挨户地问过去,应者皆是摇头。这下司徒雍可犯了难,偌大的寿春要寻个遍,不知得花上多久。

他回想干尸所语,记得它曾指点自己“依水而行”,寿春北通淝河,难道自己该去城外?

想到此处,司徒雍掉头往城北靖淮门走去。

走过几条长街,司徒雍隐隐感觉不对。路上行人如潮,他却总觉有人尾随。司徒雍故意往人少的巷子中走,借转角时余光一瞥,身后不远果有一人。

那人是名老者,粗布短衣,身形佝偻。司徒雍只匆匆一瞥,不及多看,待过下个转角时,那老者已不见了。

司徒雍心中生疑,索性施展起身法,直奔出北门。城外空旷,他环顾四周,见无人跟来,方才宽心。

虽不知这老者是何来历,但他尾随自己必有所图。自同卓允庚打过交道,司徒雍便对这类老江湖倍加警惕。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越是历世多的人越大意不得。

司徒雍这想法未免有些以偏概全,诚然世间也有不少宽厚长者,然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司徒雍待在界青门,接触到的只有卓允庚这些尔虞我诈之辈,自然便将世上的长者一棒子打死了。

出了靖淮门,淝河绕着城墙汩汩长流,沿岸人烟稀少,司徒雍行了五六里,才见到一株粗大的银杏,旁边零零散散坐落着几户人家。

此时天色已晚,各家各户均升起炊烟,一个窈窕少妇怀抱婴儿,提着一篮衣物,正从河边往回走。

司徒雍与那少妇迎面相遇,本未留心,倏而月色一暗,司徒雍抬眼望去,月相竟缺了一角,那少妇也止步观望。只见月相渐亏,分明是月食之状。

司徒雍寻思入夜不便查探,还是先寻户人家落脚,方一迈步,那少妇恰也动身。

二人相视一眼,那少妇生的国色天香,司徒雍心想非礼勿视,低头挪开目光。少妇径直走过,司徒雍却僵在了原地。

他之所以停步,并非是因那少妇美貌,而是因她怀中的婴儿。

那婴儿眉间,是殷红的三瓣莲花!

司徒雍回首望去,那少妇经过一户人家,同门前一副乡绅模样的中年男子话起家常。

司徒雍隐隐听那乡绅说道:“去年有劳娘子给小女取名,我家上下都欢喜得很。等这一胎生下来,还要烦你取个名哪。”

少妇含笑答允,那乡绅又道:“说来也巧,垂星和令郎同日而生,也是天大的缘分。等尊夫归来,咱两家商议订个娃娃亲可好?”

后面二人又谈了些什么,司徒雍已无心去听。这婴儿眉间莲花与玄初恁地相像,莫非……但天下岂有这样巧的事?茫茫人海,这对母子就这样让自己找着了?可那干尸确是让自己依水而行,若卜筮无误,这对母子便是此行的目标了。

在观星崖上,司徒雍一招“无想神通”打光了所有暗器,他走得匆忙,不及回收,身上只剩一柄短剑。但现下少妇全无防备,他哪怕只用石子,以“定影神针”的手法施以偷袭,少妇也必命丧当场。

司徒雍内心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月入食既,清辉消隐,司徒雍的身形一寸寸没入暗中。

便在这时,那乡绅家中传来一声痛呼,一个家仆跌跌撞撞跑出来,冲乡绅道:“老爷,夫人生了!”

那乡绅愕然道:“今晚?这……这可使不得呀……”

他匆匆进屋,少妇在门口驻足,似乎有心进去瞧瞧。陡然间天地一片漆黑,却是月入食甚了。

司徒雍迟迟没有动手,四下里寂静无声,只乡绅家中断续传来产妇分娩的哀号。

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位娘子,附近可住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么?”

那声音来自少妇所在的位置,少妇沉默片刻,道:“这附近多的是白发的老人家,不知老丈找哪一位呢?”

只听来人道:“我要找的那位故人,模样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他眉间有道胎记,像朵三瓣莲花。”

乡绅家妇人的哭嚎戛然而止,少妇道:“这倒稀奇,小女子可没见过,老丈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话音未落,黑暗里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却不知这声音是来自是乡绅家中的,还是少妇怀中的。

未几,月复生光,只见少妇一身淡雅锦衫,在月下更添姿色。她身边站着个须发皆灰的老者,只着件贴身短衣,下身粗麻长裤,两臂小腿缠有绑带,这幅装束不是武师便是手艺人。

司徒雍一颗心怦怦直跳,只因这老者便是先前尾随自己那人,而他此刻正盯着少妇怀中的婴儿。

少妇面色微变,随即堆笑道:“老丈何故盯着我这孩儿看呀?”

老者道:“我看你孩儿,与我那故人颇有几分相像。”

老者说着,右手运气一夺,襁褓从少妇手中脱出半截,落入老者手中。少妇一手扯住襁褓另一端,一手化作掌刀斜劈过去。老者左手拿住少妇手腕,右手运劲将婴儿往怀中拉去。

少妇气力比不过他,眼见襁褓将要脱手,她骨节噼啪作响,右手从老者手中缩出,变掌为拳,笔直击出。老者一爪抓去,少妇却只是虚晃一招,变指点向老者右臂。老者把婴儿往少妇指上送去,逼得少妇停手转攻,老者屈爪相迎。二人单手过招,一时难分上下。

婴儿本在熟睡之中,被二人一拉一扯惊醒,哭出声来。少妇明知没有拽到孩儿手足,仍怕过招时伤着了他,心中一软,手上劲力不自觉减了几分,襁褓便被老者夺了去。

老者腾身一跃,少妇口中喝道:“站住!”身已疾步追上,出拳拦住老者。

她拳势灵动,行步走转。老者如探爪反攻,少妇便脚踏八卦,变换方位;老者若欲脱身,少妇便移步出掌,阻住老者。她掌随身变,步随掌转,动静相融、刚柔相济,确将这套“游身八卦掌”练到了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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