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每每折纸先生遇到困难，便会掏出一张纸，往手中轻轻一叠。
成灵化物，世间一切信手拈来，麻烦自破。
可这终究只是个鬼怪故事，不能与眼前情形等同。
张成言快速将饭扒拉完，跟着王二郎前去帮工。
万福庙正在搭建新的祭坛，只剩下周围的木栏还未固定。他们顺着山路向上爬了不少台阶，又走了段小路才抵达修筑地点。
因为有张成言四人的加入，木栏很快就装完了，全部完工时，离午时甚至还有两刻钟。
王二郎端着几碗水走了，走了过来，“多谢各位了，不然午时都弄不完，师父要责罚我们了。”
张成言疑惑问道：“怎么这么赶，是今日要用吗？”
王二郎摇摇头，“是的，师父特意叮嘱过，午时前弄完。对了，我们就在这休息下，等会师父用祭坛时我们就在周围守着。”
这是我们该干的活吗？张成言疑惑地看向王谷明。
王谷明点头解释道：“我们经常会过来帮忙，祭神时也帮。”
话才说完，远处又来了一帮子人，全都是崔家新招来的护卫。
看来这就是昨晚王谷明提到的与万福庙有关的事，但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一群人聚在一起，很快就分了地方守好，干起了正儿八经护卫的活。
四人因为早晨帮过忙，王二郎便给他们四人分到有遮荫处的树林旁边。
那边离祭坛有些距离，即使稍微偷下懒，也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
贾正抱着一卷画向祭坛走来，身后跟着林婉。
林婉背着个小背篓，里面装满了各种纸叠的东西。
应龙，貔貅，千足虫，甚至还有没点睛的小人，它们全都都栩栩如生。
王大郎守在祭坛的正入口处，见贾正来了，恭敬行礼。
“师父，祭坛准备好了。需不需要我在一旁护法。”他满是期盼地说，显然是很想跟着贾正学上一手。
贾正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今日是大事，你在外面好好守着就行。”
贾正迈步向内，林婉也朝里走。
王大朗见林婉能跟着师父，心生不满，伸手拦着林婉，可哪知林婉如同没有看见一般，直直撞了上去。
林婉被绊倒，身上的衣物却像纸一样弯曲出生硬的叠角。
王大郎心中暗叫不妙，连忙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真的是林婉师妹。师父我错了！”王大朗脸色惊恐，想起了被纸鹤救回后，被罚的不好回忆。
贾正脸色一变，怒意骤显，但又在下一息恢复了正常。
“算了。你好好守在这便是。”
王大郎点头哈腰地将林婉扶起，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赶忙退出几步守在入口处。
林婉缓缓走到祭坛正中打开了一把纸伞，而贾正却像配角一般站在边缘。
贾正也拿出一把纸伞打开，但并未给自己遮蔽太阳。
他往前举着纸扇，同时恭敬打开了画卷。
他笑着谄媚说道：“百雨金仙子，都准备好了。”
几朵花瓣落下，百雨金摇身出现在纸伞之下。
她仰头望向太阳，勾起微笑，说：“不到一刻钟了。”
“肉身给您准备好了，您看看？”
贾正将纸伞递到百雨金手中，走到了林婉身边，用手捏了捏她的脸皮。
只见她的脸皮啊顿时出现了褶皱，就像一片薄纸。
脸皮渐渐被揭开，里面竟还有一位熟睡的标志女子。
这女子与林婉有七八分相似，正是林婉的姐姐——林绿娥。
百雨金有些不满，但也没得挑了。
她抱怨道：“老了些吧，而且也不太漂亮。”
“仙子，实在是没办法啊。原本的肉身被她撺掇逃跑，结果摔得半身不遂，不合适了。她已经是能用的人里面最漂亮的了。”
贾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百雨金的表情。
好在百雨金没有继续责怪，转而问道：“活人你准备了多少？”
“三十六个，全是十六到三十的精壮男子。仙子您一恢复肉身，便可立即进补。”
“嗯，干得不错。不过，若是少了一个，我便拿你充数。”
贾正搓了搓手，问道：“明白明白。仙子，那我什么时候能引气入体？”
百雨金嗤笑一声，说道：“我恢复了立刻帮你凝气，只要把凝好的气往里丹田一种，就成了。”
“多谢仙子。”
“你跟着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后你也别叫我仙子了，叫我师父。”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面相中年的贾正跪在地上，当场就给年轻貌美的百雨金磕了三下。
他甚至觉得还不够，又多补了好几下。
百雨金说道：“既然要入我巧匠门下，我就给你讲讲祖师爷们的规训。”
“弟子谨听教诲。”
“在北，折纸成兵；在南，画像点睛。机杼上天不入地，莫问匠人何处寻？”
贾正每个字都能懂，但其中代表的意思却是令他一头雾水。
于是，他虚心问道：“师父，这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世人对巧匠三神通的评价。巧匠之下无神通。你要记住，既然入了巧匠门，以后就不用同那些拉帮结派的修士客气。我们一人便敌千军万马。”
“弟子记住了。不过师父，如果遇到同是巧匠门下的，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遇到了，巧匠只剩折纸这一脉了。”百雨金眼神中有些落寞，似乎想起了故人。
贾正马上察觉到了百雨金的情绪，既是安慰，也是询问，说道：“万一其余几位巧匠，如师父您一样，保留住了魂魄。有机会重生，还教了弟子呢？”
百雨金思索片刻，长吁一口气，说道：“巧匠三门同气连枝，若是真能遇上先报家门，问问他们的师父身在何方。
但也要小心，总会有心怀不轨之人。
修为相同，机杼可奈何不了折纸，但画像的你可就要小心了。
行走在外，你只需要避让四种人，修为比你高的，捏着画笔满身墨的，张口就来爱说书的。”
说到这，百雨金不说了。
贾正追问：“还有一种呢？”
百雨金将纸扇抬起一些，向东方远远望去，深邃目光似乎穿越了山河，到达了昏暗的海底。
她正色说道：“走路蹒跚会唱歌的。”
铛——
铛——
铛——
悠长的钟声自山庙宇中荡开，响彻整座青山。
申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