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于洞府清修的徐无道,忽而抬手,动作舒缓,那只紫蝶轻轻落于其食指之上。
徐无道微微一呼气,紫蝶便化作轻烟,朝着角落的一只小玉瓶飘去,没入瓶中,消失不见。
紫烟消散后,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不留下丝毫痕迹。
恰在这时,洞府外传来一阵细碎的步履声,打破了宁静。
“老祖,那灵虚上人已等候您多日,今日放言,若您还不现身,便要在我紫虚宗大闹一番。”
来者乃紫虚宗掌门慕容休,对于灵虚上人的乖张跋扈,慕容休心中着实无奈。
“我已知晓。你且去好生安抚宗门内其他弟子与长老,此事我自会妥善处置。”
“是。”
待慕容休告辞离去,徐无道轻捻法诀,灵力微漾,身形于洞府内隐去。
须臾后,清风拂过紫伤峰,徐无道的身影已悄然现于峰头那座凉亭中,亭柱朱漆斑驳,透着几分沧桑。
此时灵虚上人正于浮空打坐,见徐无道现身,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中揶揄道:“哟,徐无道,你终是舍得出来了。”
“哈哈哈哈,让灵虚道友久候了。方才在下正潜心钻研一门功法,恰至精妙关键之处,怎奈门下弟子来报,言及灵虚道友实在急得很,故而在下特意中断修行,匆匆赶来。”
灵虚上人微微眯起双眸,目中隐带狐疑,语气透着几分不善,“功法要领?该不会是哪门子旁门左道的邪功吧?”
“若灵虚道友执意认定在下修行邪功,我自然也没有办法,毕竟功法乃宗门绝密,实难自证清白,还望海涵。”
灵虚上人听闻此言,冷哼一声,“倒也并非什么天大之事,只是特来寻你,商议一番有关妖兽的事宜。”
“妖兽?”
“嗯。如今分明南海的妖修已然退去,然内陆妖兽却似愈发繁多,虽都是些低阶的畜生,但终归对秩序有些影响。关于此事,你可有些眉目?”
灵虚上人眸光一转,换上一抹饶有兴味之色,盯着徐无道。
徐无道轻抚颔下长须,神色凝重,做出一副深思之态,片刻后方才徐徐开口道:“难不成是有外来修士对这极南之境心怀觊觎,暗中施展秘法,将那妖兽引入此地?”
“外来者......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咱们内部修士在搞鬼。”灵虚上人学着徐无道的模样,亦抬手轻抚胡须,别有深意地说道。
徐无道微微颔首,“你是说那些散修?嗯......确实有这种可能,或许又是如幽教那般的魑魅魍魉在暗中作祟也说不定。”
“呵呵,那便暂且按你所说,当作是外来修士与南境散修暗中捣鬼罢。不谈此事的缘由了,反正极南之境的怪事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我是来与你商谈二宗弟子一同下山历练之事。”
“嗯?灵虚道友莫非又欲收割一众弟子?”
“放你娘的屁!老子岂是那种竭泽而渔的人?莫要拿我当傻子耍!”
“哈哈,道友,不过开个玩笑,切莫介怀。”
“我此次乃是正经的,安排众弟子下山历练。现今他们修为参差不齐,唯有多经磨练,方可于修行之途行得更为长远,也好有利于咱们的将来收获。”
“的确如此,紫虚宗安稳也有些年了,门下弟子渐生懈怠。也当令他们多外出历练一番,恰可降妖除魔,护持凡界安宁祥和。”
灵虚上人颔首道:“散修行事多狡黠诡谲,我等两宗弟子可携手同行,联合而动,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帮扶。”
“道友此言甚善,正合我意。”
“既如此,此事便敲定了。待事后我自会差人前来,与尔等商讨诸般事宜。”
言罢,灵虚上人运转灵力,施展御风术,欲要归去。
“灵虚道友且慢行,切莫于半途之中被风给吹落了。”徐无道打趣一声。
“这就不劳你徐老祖操心咯!”
灵虚上人借着清风,悠然远去。
然徐无道并未匆忙离去,反倒于亭中悬空打坐,闭目凝神。
果然,未过多久,灵虚上人便折返而来。
“对了,方才我尚有一事遗漏未讲。近日,我隐隐觉那清月真人似有所动作,行径颇为诡秘,怕是在暗中修习邪功,妄图夺取气运,觊觎元婴?徐无道,对此你作何想?”
徐无道含笑淡声道:“我看灵虚道友怕是忧虑过头了,瞧谁都似在修行邪功。清月道友于月浩宗清修,恪守本分,道友切莫以讹传讹,无端损了人家名声。”
灵虚上人冷笑一声:“徐无道你这老儿倒真想做个和事佬,算我多嘴了,就此别过!”
灵虚上人再度御风离去,不过数息之间,他便回头遥望。
那徐无道依旧于那凉亭静坐。
“呵呵,徐无道,你的狐狸尾巴可得藏住了,莫要让我寻得破绽!”
此番两宗弟子联袂下山历练,不过是个借口由头,实则意在暗中窥探紫虚宗虚实,顺便对徐无道旁敲侧击,探其深浅。
待灵虚上人离去多时,徐无望抬起头来,向着其远去的方向望去,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
“守真哥!”
见到眼前青年的瞬间,往日记忆猛地灌入陈守真的脑海。
“守信!嘶......家主这等法术着实玄妙,竟令我一点都意识不到你的存在。”
陈守真抬手轻轻揉了揉额头。
“正是如此,此门法术确实精妙,令人赞叹不已。”
见对方神色,陈守信不禁眉头微蹙,叹道:“守信,怎不复往昔那般活泼......”
话至唇边,陈守真忽然想起些什么,遽然住口,将后续言语咽下。
陈守信勉力扯出一丝笑意,略显牵强,“无妨,守真哥,生死之事,无需讳言。”
陈守真轻轻喟叹一声,抬手轻拍对方肩头,“如今你我俱已身为陈家修士,我相信,在家主的带领之下,必有咱们扬眉吐气,大快人心的那一天。”
“嗯。”
而后陈守真于院落之中,四下走动,一时间氛围悄然陷入沉静。
二人已阔别多年,变化极大,此刻重逢竟有些不知该谈些什么,无声的宁静于小院中蔓延。
终于,陈守信率先打破了这仿若凝滞的氛围。
“守真哥,不知可曾习得敛气藏运诀?”
陈守真者挠了挠头,“没......还没呢。家主与恪叔事务缠身,诸多事宜亟待处置,故而还未来得及传授我仙法。”
“既如此,那便由在下代劳,传授于兄长此诀吧。”
“好!”
话匣子一被打开,静谧院子刹那间热闹了一些。
陈守信一边传授敛气藏运诀(子诀),一边向陈守真介绍着修行界的诸般基本常识。
虽说陈守信年岁较陈守真为小,然而在修行一途上,他却是陈守真的师长,故而陈守真心中并无丝毫别扭,但凡遇有疑难问题,皆直截了当地向陈守信请教,兴致盎然,乐此不疲。
距离院落不远处的茶楼,陈玄白看着这一切,露出一抹欣慰笑意,蕴含着对族中晚辈的嘉许与期望。
想那陈守信与陈守真,皆为族中子弟,且已在众人眼前“丧生”,依常理而言,自是无需如陈玄恪那般施展敛气藏运诀,于家族中“消失”,然这敛气藏运诀又不止这一条?
此诀尚具隐匿自身气息之能,于某种程度上,可规避衍道境修士的推衍,学着总归是有益无害的。
至于那二人在家族里留下的种种痕迹,陈玄白并未有过多忧虑。
以他如今对家族的掌控力度而言,纵有任何异样状况,在其绝对的领导之下,皆能轻易压制平息。
只要族内无相背之人,无通敌之徒,众人一心皆向家族大义,则纵有变故突发,亦能于短时间妥善处置。
这便是陈玄白于家族晚辈身上倾注诸多心血的原因,只为培养家族认同感,令家族根基愈发稳固,枝叶愈发繁茂。
从前的陈家太散了,不过是血脉相系的利益团体。
族中之人,多逐私利,鲜少存家族情怀于胸。
如此情形之下,纵有一时之兴,亦难长久昌盛,故而始终未能发迹显荣,虽曾出过仙人,然待仙人一朝陨落,陈家顿失倚仗,很快便衰败下去。
见院中陈守真那边一切安好,陈玄白手中挥毫的动作也渐渐停歇下来。
他轻搁手中笔,目光落在案上的几张宣纸上。
“此番所书,详略得当,想来红道友亦不会觉得繁琐。”
这算是他一时兴起,欲打造一件法器,以与那木衍山海诀相契合。
那几张宣纸上,写着有关法器的初步构想。
而后他将纸张妥帖收起,结清茶水账目后,而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