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熊妖兽仿佛蛮力无穷,与陈守真一番追奔,竟怡然自乐起来。
每次皆先展露一番雷霆之势,末了却仅施绵薄小攻。
反观陈守真,已然大口喘息,气息紊乱,体力流失。
“这畜生颇具灵慧,分明是在戏耍我,预谋耗尽我的体力!”
陈守真意识到问题后,不愿这厮得逞,当即施出反制之策。
待那黑熊再度发威攻来,陈守真佯作避其锋芒之态,身形忽转,如游鱼般朝着黑熊身下滑去。
他暗自凝力,右臂猛地轰出一拳,直中其腹部。
吼!
黑熊遭此突变,全然不及防备,发出一声怒吼。
黑熊再次被惹恼,顿失心智,举止愈发莽撞。
这下却是轮到陈守真戏耍这头黑熊了。
虽说较之前轻松些许,然而凡人之力终究有限,实难与这等猛兽相耗。
周旋数十次之后,陈守真只觉自身气力将竭,渐至极限。
“这么久了,楼志冲他们想必已将消息传出。”
他于一番嬉斗之后停住身形,缓缓深吸一口气。
这般戏耍状态下,他每一次出拳,皆似绵絮般缺乏劲力,到底难以对这黑熊予以重创。
况且每次他仅是静候对方率先发起攻势,而后才施展出相应的反击。
按他少年时性情,断不会使自身陷于这等打法之中,一场难以掌控主动的战斗,令他满心不畅快。
念及于此,他才发觉曾经的意气风发于短短数年之内消逝殆尽,实在令人嗟叹不已。
他微微沉吟,继而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而后怒目圆瞪,涌出凶狠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黑熊身上。
“他娘的,老子虽不敌仙人,难道还怕惧你这畜生不成!”
此时令众人撤离的任务已然完成,此刻陈守真该考虑自己了。
他身姿站定,脚底于土中嵌入几分,摆开玄极拳架势,神色越发狞厉。
他凝蓄拳势,欲将这数载以来的怅惘迷茫,皆随这一拳挥散出去。
也就在此时,他久滞不前的武学境界突破,先天高手的威势展露无疑。
“畜生,且来领拳!”
……
噗!
陈守真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但他神色未变,抬手随意一抹血渍,身形依旧笔直傲立。
如此正面交锋下,不过多久他便身中数创,伤势虽不轻,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气血为之沸腾,仿佛找回了数年前的感觉。
眼前的黑熊妖兽,在陈守真的拳法攻势下,亦是狼狈不堪,毫无便宜可占。
其周身伤口纵横交错,鲜血淋漓,尤为可怖的是其那一只眼珠孤零零地悬于眼角,鲜血汩汩而下。
陈守真仰天大笑,“哈哈哈!当真痛快!再来!”
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快,着实叫人沉醉痴迷,几近成瘾。
那黑熊妖兽凝视着眼前癫狂的人类,一举一动间竟渐渐沉静下来,生存的本能终究压过了好胜之心。
它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咆哮。
吼声方歇,便有诸多劣等妖兽蜂拥而上,瞬间将陈守真团团围住。
“哈哈,你这等食人不眨眼的畜生,竟也晓得惧怕么!”
陈守真一声厉喝,气势瞬间便逼退了不少妖兽,在群妖眼中,此时此刻的陈守真,更像一只凶恶的妖兽。
然而,在后方那黑熊妖兽连连嘶吼催促下,一众劣等妖兽虽心有怯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张牙舞爪地朝着陈守真扑去。
陈守真见状,神色坚毅,提聚体内残余之力,决意拼却最后一丝气血,与这群妖兽决一死战。
恰在此时。
轰的一声。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坠下。
少顷,烟尘散去,陈守真举目望去,一名身形伟岸,覆盖面具的男子,足踏黑熊妖兽之首,那坚硬的头颅竟如野果般被踏碎。
陈守真尚沉浸于惊愕中时,那面具男子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他身前,将其一把拎起,乘清风而去。
行至半空,陈守真终是回过神来。
仙人!
“不要乱动……小真……”
“嗯?这仙人为何知晓我名?”陈守真心下暗自揣度。
不知因何缘故,他只觉这声音,这缓滞的语气极为熟悉,然而绞尽脑汁,却无论如何也忆不起究竟是何人。
那汉子缓缓将面具摘下。
待瞧见那一抹憨实的笑容,往昔诸事在脑海中浮现,一切皆恍然忆起。
“恪叔!怎会是你……还有我怎地将您忘记了……”
敛气藏运诀于陈守真身上带来的蒙蔽,此刻失效,使得他得以重新忆起陈玄恪。
半个时辰后,二人悠然于一座峦巅落下。
抬目望去,前方有一凉亭静立于此。亭中有一同样戴面具之人正悬空打坐,周遭灵气萦绕,清风自起,此人周身散发着超凡脱俗之态,神韵风姿直叫人内心莫名震撼,心生敬畏。
然而,陈守真凝望着亭中之人,心中竟和方才一样泛起一股熟悉。
“小弟……小真来了……”
小弟?
陈守真闻言,缓缓扭头看向陈玄恪,眉梢不禁微蹙。
恪叔的弟弟……嗯?
突然,他双目圆睁,再次望向前方仙姿卓绝之人。
那人收起功法,缓缓落下,笑道:“守真,已候你多时了。”
此声入耳,他心中猜想得到印证,宛如镌刻入骨,又怎会有丝毫陌生?
“家……家主!”
......
砰!
“总帅!竭尽全力,仅寻回了这一物!”
楼志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面上布满悲戚,哽咽道:
“守真兄他全然是为了护得我等周全,方才……”
陈守光接过楼志冲手中那截残破不堪的衣衫。其上血渍斑斑,触目惊心,于一角刻着一枚独特绣纹,用以辨明衣衫主人身份。
当时遍地妖兽,再有这残物作证,陈守真的下场究竟如何,已无需多言。
他轻轻摆了摆手,沉声道:“非汝之过,且退下吧。”
而后陈守光小心地将胞弟遗物敛于一匣之中,随即整肃神情,复又与众人筹谋战事。
妖兽祸乱尚未彻底结束,凡一切无关之事,皆须放到之后。
......
“小弟……有一妖……逃脱了……”
陈玄恪所言的“妖”,自然指的是一阶妖兽。
陈玄白宽慰道:“既已逃脱,便由它去吧。这极南之地,一阶妖兽众多,又不缺这一只。只要能破了妖兽聚集成群的大势,便已足够。”
“嗯……”
陈玄白叮嘱道:“守真那边,你需得多加照拂。尽可能让他早日领悟敛气藏运诀的子诀,以免日后族中处置相关事宜时,徒增麻烦。”
“嗯。”
陈玄恪轻轻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于灵桃院落中。
……
夜幕暗沉。
龙首城北部,一片荒僻山林。
一只形似山羊却生有八足的妖兽,周身血痕累累,拖拽着沉重的身躯,走入了一处幽深洞穴。
它便是自陈玄恪手下逃脱的一阶妖兽,名曰八足噩羊。
其攻伐之力不算太强,然身形敏捷,逃跑的速度极快,纵练气修士驭风而行,亦难追上。
不过它侥幸脱逃,却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入得洞穴,踉跄行数丈后,终是力竭倒地,再无声息。
少顷。
一群绽放着赤红光芒的彩蝶,自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那八足噩羊分食殆尽。
旋即,这群红光蝶往洞穴深处飞去,直直没入一只白色蠕虫口中。
那白色蠕虫身躯蜿蜒扭动,稍作消化之后,吐出一口浊气,紧接着吐出无数细丝,将自身层层裹覆,化作一蛹。
数息过后,那枚茧蛹龟裂,出现一条刀口,一只紫蝶自其中振翅而出,向着洞外飞去。
它掠过湖面,飞越龙首城,继而直入聚龙山,最后上了紫虚宗的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