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可比命重要！”宋野云说道。
当年大成下发焚书令，命天下之人将不在大成所列之中的诸多书籍尽数焚毁，宋野云当时还不到十岁，就敢将上百卷书籍藏在自己的房中，抗命不遵。
若不是有他父亲极力相护，再加上南楚是楚平寰一手遮天，他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宋野云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腰间的衣服上擦干，伸手就要去抢楚无天手里已经捏皱了的书卷。
楚无天眉头一拧，侧身躲开。
宋野云立马哭丧了脸：“世子殿下，大姐她可捎信给我，说等我到了京城，她便亲自考我，看我是不是有所懈怠，倒是若是没能通过，那我如何跟父亲交代？”
“宋野云对世子不敬，”楚无天一脸严肃，“罚他禁书五天。”
“啊？”宋野云愣在当场。
古往今来，哪里有这等无良刑罚？
简直是惨绝人寰！
看着宋野云的表情，楚无天嘴角含笑，喊道：“十两！”
“世子我在！”周围的人群里，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出来。
楚无天指了指宋野云：“你来监刑。”
“是！”十两回答地干净利落，铿锵有力，这可是世子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她说过，不会让他吃亏的。
再说，昨天刚刚出了那档子事，她正是极于表现自己，表现忠心的时候。
“不是，世子，”宋野云一脸爹死了的模样，“你这罚的是不是太重了点……”
“我考一考你，你若是能答上，我便给你减去几天。”楚无天笑道。
宋野云顿时了然，自信一笑：“世子随便问，野云胸中自有沟壑，天文地理，无所不通。”
“最近这几年，百越之地有过几次大规模叛乱？”楚无天问道。
宋野云不可一世地摇了摇头：“世子莫要小看了我，野云虽致力诗书经典，但身为南楚儿郎，却也遍览军抄邸报。以近五年来算，百越共大小叛乱二十有九次，其中规模稍大的有七次。”
他天性愚笨，但是深信勤能补拙，所以无论百家经典还是沙场战报，他都细细研读，牢记在心，少有差错和遗漏。
“其中有多少次朝廷曾派军或派官员前来与我父王一同平定？”楚无天继续追问。
“两次。”宋野云略作思考便回答道。
“那两次大成派来的主事之人你可还有印象？”
宋野云拍着胸口道：“熟记于心。”
“两人多大年纪，籍贯何方，可有家室，来时可曾捎带家眷？”楚无天一口气问道。
“这……”宋野云颇显为难，“世子问得过于琐碎……更何况朝廷派人前往边关监军，就算是携带家眷，也总是要避嫌几分，藏在暗处的。”
“你这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啊！”楚无天轻拍他的脑袋，“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
宋野云没法反驳，苦着脸道：“我就记得两人的籍贯，一人是大成老臣，天下一统之后随皇上迁往京城；一人出身于原齐国，如今一个叫做青州的地方。”
楚无天微微点头，心中了然。
玉书说她查到她的灭门仇人的线索指向南方，还说那人后来归附在他的帐下，却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地。
他心中想到一人，完全符合玉书所说的全部，甚至能将他此前想到的诸多疑点尽数补充。
“野云，那出身青州的官吏可是当初西越之乱之时被派来的监军？”楚无天开口问道。
宋野云一挑眉毛：“世子的记性也这般好了？”
楚无天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没好气道：“行了，滚滚滚！回你房间去吧！”
“嘿嘿，”宋野云谄媚笑道，“世子，你看这禁书令……”
“减去两天，只罚你三日。”楚无天伸手推开宋野云凑过来的大脸蛋子，又转头看向十两，“你监刑不得有丝毫差错，便是少了一秒也不行。”
“是，一定不会少上分毫。”十两死死盯着宋野云。
被那小姑娘盯着，宋野云感觉宛如芒刺在背，本想跟楚无天继续讨价还价，但一看见楚无天那冷冷的眼神，便又只好苦着脸走了。
不能看书，那我便用脑子温书！
哼！
我这颗热爱学习的火热之心是囚禁不住的！
十两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便听见宋野云摇头晃脑地念叨起来：“子不教父之过——竖子不足与谋！”
宋野云的脚步突然顿住，十两一时没注意，直直撞在他的身后。
等十两回过神来，就看见宋野云正目光炯炯的看向她。
“小姑娘，你是楚无天新买的小丫鬟？”宋野云笑得一脸慈祥。
十两义正严词：“你绝不要想着贿赂我！”
宋野云嘴角带着浓重地得意：“我不贿赂你，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可读过书？可认识字？可想读书？”宋野云凑到十两面前。
“我……”
十两一时愣住。
读书？那可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才能奢望的事情啊！
她一个小商人家出身的小丫头，能够混上一顿饱饭就已经算是老天有眼了，怎么还可能去读书呢？
不过十两倒是记得，她小时家里还真的曾有过两本，只是后来说是禁书，便全被搜走烧了。
她从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
“我没读过。”十两沮丧地说道。
宋野云顿时眼前一亮：“你想不想读书，想不想认字？我教你啊！”
“你，你不能看书！”十两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她可再不敢惹楚无天生气了！
“我不看书，”宋野云笑得像一只狐狸，“我就教你读书而已。”
“真的？”
“真的。”
“你一定不许看书。”
“我一定不看。”
“那，那好，你教我认字、读书。”十两勉强却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宋野云心情舒畅，伸出一只手掌：“成交？”
“成交！”
两只手击打在一起，宋野云重新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继续摇头晃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此之谓，教学相长也——”
另一边，楚无天已经看向徐攀，询问道：“徐叔，我们如今距离青州有几日路程？”
符合玉书所说情况的朝廷官员只有两人，一人居京城，一人来自青州。
玉书是京城之人的可能性并不高。
如果有高门大族在京城被灭满门，这完全就是对大成朝廷的挑衅和赤裸裸的侮辱，大成朝廷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等程度的消息上一世在京城待了足足八年之久的他也绝不能不知道。
而在京城，玉书若是侥幸活了下来，也不必担心仇人报复，自然能够找到多处官府衙门为她满门报仇，也不必流落江湖，甚至最终落在隐杀殿的手中。
就算是他猜错了也不要紧，他最后还是要去京城的。
徐攀一愣，忙问道：“世子问青州是为何？我们是要往京城，青州并不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