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主忠犬 第28章 悲痛之极

作者:成东山 分类: 更新时间:2024-04-11 01:4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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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冬天,寒霜满地,大雪纷飞,池塘表面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勾瓦的边沿也悬吊着筷子长短的冰棍儿,不知为何,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爷爷的病情在寒气的刺激下变得越发严重。刚开始还能坐在火炉旁取暖,后来就只能整日整夜地待在床上,下床解手后,回到床上,还得用热水袋暖手暖脚。虽然我喜欢山川田野,喜欢小桥流水,也喜欢大自然的鸟语花香。但,我也讨厌山村里的穷困潦倒,明明就是一个病危的老人,却因为经济问题,无法去医院接受有效的治疗,只能待在家里硬扛寒风侵虐,任凭病魔残蚀。虽儿女众多,但陪在身边的,也只有老伴和还未成婚的老二。我们都太穷了,即便倾其所有,在病魔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也太渺小了,在病魔面前所有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有寄希望于苍天,希望能挺过这个寒冬,至少能赶上过年吧。

还记得那天,大雪下了一整夜,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都半上午了,雪花还在空中飞舞,农户家的大门依然紧紧地关闭着,外面很安静,只是偶尔会传来几声积雪压断树枝的声响。整个寨子,除了农户家烟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和天空中飘舞的雪花,几乎看不见一样在流动的东西。一片死寂,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都能听清隔壁的丝丝细语。

中午,奶奶按常例去给爷爷喂饭,进屋后轻轻地叫了两声,没回应,可能是睡着了,她就把饭菜放在旁边的抽屉柜上,坐在床沿边,小心翼翼地撩开裹在爷爷头上的头巾,试图叫醒爷爷,喊了几声,爷爷依旧没有反应,她又带了点劲地推了几下肩膀,还是没反应。不对呀,不正常呀,以前即便是最严重的时候,奶奶叫他,至少嘴唇会动,还会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然后再慢慢睁开眼;状态好的时候,还能扶起来靠着被褥坐着,还能正常聊天。这次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奶奶赶紧叫二伯父说:“二猴儿(这是奶奶对二伯父的爱称),快来看哈呐,老头好像不行了。”二伯父闻声,也是不急不忙地走了进去。正常剧本应该是急急忙忙地跑进去,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急也不忙,并不是二伯父不孝顺,其实二伯父是子女中最孝顺的,爷爷没说,但感觉得出来,二伯父才是爷爷奶奶心里最深的牵挂。当然也不是二伯父没心没肺、薄情寡义。之所以不急不慌,一是因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哪怕天塌了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二是他不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就这么没了。二伯父凑近一边轻轻地推着爷爷一边小声地喊着:“老汉、老汉、老汉”,知父莫如子(知子莫如父),还真把爷爷给叫醒了。爷爷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唇在微微地颤动,仿佛在说什么。二伯父趴在床上贴近听了听,虽然声音很细微,但从二伯父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听懂了。再然后,然后,然后就慢慢没了声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交代遗言吧。二伯父明白这是他父亲最后的言语。听完后,双手不知所措的牵了牵被子以示最后的送别,然后站起来,回过身,声音低沉地向他母亲说道:“老汉走了。”随后有些黯然神伤地向客厅走去,走到卧室门口,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片刻停留后说道:“我去通知哥哥他们,你看到哈(守一会儿的意思)。”他走出门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站在门口就哥哥哥哥地叫喊,而是顶着雪,低着头,佝偻着腰,脚步很深沉的一步一步向他哥哥家走去,推开门,不慌不忙地说道:“老汉死了,你们快去看哈嘛。”我以及我父亲、伯父,还有廖老师当时都围坐在伯父家的火炉旁烤火,伯母也在家里忙着家务事。爷爷家就在伯父家的后面,所以二伯父知道我们都在。山村依然遵循着那句古话“长兄如父”,所以,即便奶奶还在,一切后事还是得由伯父主事料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所有人不像二伯父一样不急不忙,因为大家都不相信这个坏消息是真的,都想亲自确认。我们一路跑到奶奶家,待伯父确认之后,就开始安排起了各种后事。由于当时通讯并不发达,所以要将这个消息通知到亲人朋友,只有面对面或者带信的方式,经过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十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以至于到了晚上,爷爷的女儿们都还没收到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这也是没办法,毕竟整个村当时连个座机都没有,条件就是如此落魄。当晚守灵的有伯父、父亲、我以及将军,至于二伯父,被派去通知他的姐姐妹妹们去了。

将军是真的很通人性,我感觉他比任何人都爱我爷爷。那晚,他没有吃任何东西,爷爷躺在客厅的门板上,他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一个不挡道的地方,无论谁来,都视若无见,一整晚他都没有挪动过位置,也没有睡觉,一直趴在那里,把头搭在两只脚上,只时不时地抬头望一望躺在面前的爷爷,然后又把头低下静静地守着。当晚没有人在意他,但当晚最伤心的却是他,是的,最伤心的一定就是他。

第二天,法师来了后,要占用将军趴的地方,这时他才离开,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吃饭的时候有很多狗狗,但就是不见将军,他选择了避而不见,不是不见,而是他不想面对,毕竟躺着那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亲近的人。就像此时的我一样,如果面对当时的情景,我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不过到了晚上,他自己又回来了,趴在爷爷躺的门板下面,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趴着,不打扰任何人,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天过去,该做的法事都已做完,就剩下最后的入土为安了。法师给爷爷找了一个风水宝地,很巧合,那个地方正是将军白天待的地方,不用意外,就是这么神奇。我父亲本就是石匠,在众人的帮助下,给爷爷建了一个很简单的小房子。从那以后,大约一个星期吧,将军好像懂得和灵魂沟通一样,每天都会去坟墓附近转转,然后在墓边趴一会儿,不知道他是真的能以这种方式和爷爷聊天,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再多陪陪主人。这几天,不管是谁在奶奶家进出,将军总是一声不吭,能避则避。白天就出去,晚上就回到自己的窝,安安静静地独自睡去。这应该就是将军和爷爷之间独有的感情吧,他以他的方式悼念爷爷,感觉得出来,他的这份情义比至亲之人更纯、更真、更有诚意。

自那以后,我感觉将军虚弱了不少,也许是真的老了吧,但也有可能是思念成疾。

没过多久就到了过年的日子,但今年这个年,大家过得都很沉闷。家里少了一宝,总感觉少了好多好多的东西,特别是对于我而言,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嗯~就是少了好多一旦失去就永远无法找补的东西。

不怕受伤,就怕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不怕失去,就怕失去后永留遗憾。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好好珍惜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呢?以至于现在就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回忆。他那些“啰哩吧嗦”的话,我居然一句完整的都想不起来,也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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