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这秘笈是岳不群给他的？”李臭脚这一嗓子喊的可谓是中气十足。
风清扬坐在床边，两根纤长的指头搭在陆大有的手腕上，神色淡然，
“是宁中则放在他包袱里的，不是岳不群。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岳不群一定是知道的。”
“动手前你怎么不说，万一老子失手把他打死了怎么办？”李臭脚双眼瞪的浑圆。
“老夫过来的晚，不知道动手前的事，才翻上墙头，就见到你被这小子揍得屁滚尿流，你可打不死他。”
“呼、呼呼——那你就不怕他把老子给打死？”
“有老夫在，你死不了。”
“我……”听了这话，李臭脚抬手指着风清扬，气的直打哆嗦，
“好你个剑疯子，一直躲在墙上不下来，存心要看老子的笑话是吧！”
“呵，你的笑话老夫看的多了，早就没什么兴趣…不对。”
话未说完，风清扬语气突然一变，从床边站起来，眉毛也挑起老高。
他细细打量着昏迷中的陆大有，口中念念有词，
“不对头不对头…真是有够邪性的呀……”
旁边的李臭脚见了，更加生气，“你少在这装蒜，今儿不把这话说明……”
“别嚷了，过来看！”
风清扬打断了对方，将他扯到身边，然后弯下腰来，把陆大有右臂的衣袖慢慢卷了上去。
李臭脚见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
那是一条完好无损的臂膀。
可它之前明明被折断了呀，这才过去多久？现在居然一点伤势都看不出来，恢复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还真是个妖怪啊！”风清扬忍不住的感叹。
……
初秋的华阴县，天朗气清，气候宜人。
转眼到了夜间，月上中天，凉风习习。
风清扬和李臭脚对坐在小院里，摆了几碟素菜，又烫了一壶酒。
虽说是隐居山中，可风清扬也只是习惯住在那里而已，很少会在山里开伙，通常只在早上熬煮些白粥。
其余两餐都是来华山别院解决，也亏得他是个高手，不然每天这一来一回上上下下的，换成普通人的脚程可折腾不起。
“收拾一下屋子吧，也添些家具。除了那张破床，你那屋里就剩下四根梁柱了，空荡荡的太过寒酸，都比不上我在山里的草屋。”
李臭脚拈着小酒盅，正眯着眼在那咂么，听到对方这么说，他楞了愣，
“管我作甚？老子又没打算娶媳妇，收拾给谁看？”
风清扬夹着一块咸菜滚豆腐，头这不抬的回答道，
“以前就你一个人，现在这小子来了，至少也要添张新床，总不能让他和你睡在一起吧。”
“哼，添什么添？原来是有两张床的，我那躺椅本可以留给他睡，谁让他给砸烂了呢，现在老老实实的打地铺去吧。”
回想起那四分五裂的躺椅，李臭脚满脸心疼，对于出手之人更是痛恨到了极点。
“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敛敛你那吝啬的性子？”熟悉李臭脚的风清扬对他的脾性向来很是头疼，
“华山派拢共就这么几口人，能花用几两银钱？地里每年收那么多的租子，到你这只进不出，你又没有儿孙，你攒给谁啊？
上次岳不群过来支钱，被你一通臭骂，他也快五十岁的人了，让你骂的用袖子遮着脸往外跑！你说你……”
讲到这，风清扬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提起酒盅就灌了一口。
“老子无儿无女的，还能是给谁攒？岳不群带着几个小崽子在山上，就知道伸手要银子，可他往老子这存过一个铜子儿没？
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这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子不骂他几句能行吗，还当华山派是以前的华山派呢？
再说了，该给的钱我少过他的吗？四季的替换衣裳、每餐的瓜果鱼肉、练功用的药浴……
老子但凡扣下一点，屋里躺着的那小子能长得这么结实？光是练功就能把他耗成渣！”
“停停停！”
眼看李臭脚在那掰手指头，风清扬顿时头大，
“老夫不想听这些，钱怎么用你随意，行了吧。”
其实，对于钱财的事风清扬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而李臭脚同样明白对方只是随意说说，这本就只是酒桌上的闲谈而已。
不然的话，两个已经被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儿凑在一起还能聊什么？
聊江湖豪情、论武功秘笈？早就厌倦了。
品英雄美女、排天下高手？世上也没几个认识人了。
至于追忆往昔、梦回年少…这茬儿不能提，一提尽是伤心事。
他们当着外人、当着小辈的面，自然而然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模样，但互相面对彼此之时，又有什么可端着的？
“诶？这小子为什么下山？”
“岳不群没给你写信？”
“写了，没看。”
“我……他误食了有毒的野果，丹田废了。”
“哦。”
“岳不群把《混元掌劲》给他，显然是存了让你指点的心思，看看能不能通过蕴养经脉，反哺丹田。”
“打了老子，还想让老子教他？没门。”
“确实不太可能，虽说《混元掌》走的是功法一体、由外及内的路子，练到上乘可内力自生…但这丹田……”
“就算能把丹田养好又如何？他耐得住性子练吗？这就是套笨功夫，老子当初苦练了三十年，方才摸出一点门道来，在此之前只能拿它当外家掌法用，想要短时间见效，除非他天赋绝伦！”
说到这，李臭脚突然回想起白日里陆大有的那些奇异表现，身子僵了一下，
“这小子…好像也算……天赋绝伦……吧。”
“不算。”
“会放雷都不算？”
“两码事。给他把脉时，也顺便看了看他的根骨资质，就学武而言他算是有些天赋，但比不过他师兄。放雷可能是因为别的缘故，问题大概出在那颗野果上了。”
风清扬和李臭脚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一壶酒就见了底，时辰也不早了。
“喝完了，我回去了。”
“这么晚还进山，你可别栽进山沟里，就睡这吧。”
“你脚太臭。”风清扬没好气的斜了李臭脚一眼，
“老夫也不想打地铺。”讲完这句，他身形一晃，便轻飘飘的跃过了院墙。
李臭脚见此抓了抓脑袋，又看看桌子上的碟碗，也不收拾，转身晃晃悠悠的向屋里走去。
……
陆大有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那天晚上没出现任何意外，他在打完最后一局游戏后，便直接上床睡觉。
第二天开始，继续着他那重复的生活——吃、喝、拉、撒，以及不知道为了什么的工作。
这种日子该怎么讲呢，说是幸福吧，却没有明确具体的感受。要说不幸福吧，对比那些真正凄惨的家伙，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些昧良心。
年少时总听别人讲平平淡淡才是真，对于这句话，如今的他算是稍微弄懂了一些。
“真”可能就是，既不好也不坏的无趣人生。
生活，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抹杀兴趣的过程，在经历过无数个第一次后，诸多事情就开始变得乏味无聊。
当一个人走过了一段的岁月，他能接触到的第一次，差不多就消耗光了，而那些他还没接触过的，往后的日子里估计也很难遇到。
那时，他剩下的就只有时间，只有平平淡淡才是真。
都说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它的长度，而是它的厚度，大概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陆大有工作稳定、父母健全，年纪轻轻却已经开始了属于他的平平淡淡。
就连游戏，都从爱好渐渐跌落成了消磨时间的手段。
这一点从原先的竞技类端游变成了如今的单机类手游就能看出来。
战魂是一款Roguelike像素类游戏，单机的。随时可以点暂停，不会耽误事情。
又一次下了班，吃过饭，陆大有往床上一栽歪，看看手机发现离休息时间还早，便习惯性的打开了游戏。
玩着玩着，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些什么。
到底忘了什么呢？
在思考的同时，他也没有停止对屏幕上技能键的敲打。
可房间里的小怪却不似往日那般动作迟缓，面对攻击躲避的异常灵活。
嘿？我叫你躲…躲……躲……
看你往哪躲！
陆大有一通操作，把怪物憋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就在他感到心情畅快之时，忽有一股猛烈气味，突然袭向他的鼻尖。
“妈的，这怪物的脚…怎么会这么臭？”
……
呼——
睁开双眼，陌生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