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天下四渎也。大禹王治九水，古老的济水便是其中之一。
长河从高高的天垂冲激而下，形成一面莫大的水帘，这也是济西的一处名景。
或而便是看中了此地的磅礴气象，那些来济西城礼佛的佛众们，才最终选择了于这瀑布之间，凿开山崖，雕刻那尊灵吉菩萨的巨像。
却少有人知的是，在那巨佛的石刻之下，居然会镇压着一处如此巨大的地下宫殿。
裴燹点了一拨人，马苞、姚全忠，自家裴氏的宅邸自然也有几号亲信。
别驾原洪由于长子遇难，家有奔丧，这几日也是疲累过度，因此，裴燹便没叫他。
除此之外，军中选出来了十几个争斗的好手，而火正寺却只出了五六号皂衣杂役。再加上王诚，这便是此次出征队伍的全部人了。
王诚是裴燹邀他来的，尽管自己顶天也就仅是不入流的火正，但是济西城这点绿豆大地界，超凡者可谓是少之又少。
虽不知裴燹究竟是怎么意思，但王诚实在难以拒绝。
太守大人今日身着一袭黑袍，与身旁火色官服的马大人显得格格不入，老人环顾四周，见该来的人都到齐了之后，便叨一句：
“诸位，走吧。”
依老者先前吩咐的，此次他们前去那上古地宫，是要彻底清除当年释宗留下的祸端，绝了这济西饿鬼。
王诚不知真假。
说实在的，自己借助这系统的提示，在这群人面前就相当于开了上帝视角一般，很难说是不方便。
只要那［断头菩萨］的分支任务还没显示［已完成］，那他就对面前的一切都秉持着怀疑态度。
众人来到山崖脚下，穿过那湍急的水帘。
裴燹，马苞两个，身上都滴水未沾。后面的追随者吹捧声阵阵。
苍颜白发的老者拧开岩石，面前的石壁轰然倒塌。他回头鹰顾一眼，望向众人，缓缓解释道：
“我济西，数千年前就有人烟于此生活，这地宫，恐怕也是殷商年代便筑下了的。”
王诚向内窥视，果真——那洞窟的石壁上尽刻的是铭文，辨认肯定是辨认不得的，但也确实和他印象中的甲骨文或金文十分相像。
数十人一边走着，裴燹的声音也从未断绝，他身居队伍的最前方，注视着四周甬道上的这些石刻，不失中气。
“三四十年前，那时城中的沙门就于此在修建佛像。然而竟是等他们在济西绝迹之后，太守府才了解到，济西的此地居然有这么一座地宫。”
“那些沙弥的恶毒，可见一斑。”
终是走到了甬道的尽头，裴燹停下脚步。
他女婿姚全忠，也走在队伍的前列，此刻见裴燹只驻足不动，他便踮脚，也向前瞅去。
然而前方的景象一布置在他视野内，当即便是浑身肥肉都抖两抖。随后才想起了岳丈就在自己身旁，看不清老者的脸色，便鼓起勇气往后面嚷一句：
“马大人，前方有只刹鬼！”
红袍火正听见了，挺着腰板就往前挪。等到了地方一瞧——最寻常的黄饿鬼罢了。
裴燹是在等他出手，马苞考虑到。
红影正待焯约而出，可未曾想到还没及马红袍离地，那裴燹就自己三步跨作两步的，上前一拳砸碎了黄饿鬼的头颅。
力道狠绝，足足是将那半边脑袋都轰瘪了下去，整条脖颈从最根部断掉，头颅生生压入饿鬼的胸膛中。
这饿鬼倒是结构也类人，胸膛内突兀闯进如此大的一个异物，十多根肋骨全部都劈了枝丫——骨刺截然尽从那皮肉间穿呲出来，扩开半拉窟窿——裂开的部分还能隐约望见两颗浑浊的眼珠。
尸体匍匐在地上。
马苞看了，还没说什么，哪知那姚全忠却表现的心急如焚，赶忙奔向前，皇上太监似地与裴燹念道：
“岳丈大人，您年事高了，这气力是用一分便少一分，咱还是省着些用罢。凡事，便拜托马大人和那些伙计便是了。”
他当然急，此地二十余人，就他是一点手段也没有。乃至于就算在凡夫里面，他也是最不能打的那个。
除了自己丈人，谁还会帮衬着自己？姚全忠对情势看的油然清晰。
可哪知，裴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既未斥骂也无作答。看那样子，他女婿都猜测若是自己再上前和他唠叨个什么，裴燹也就是一句“滚！”劈上脑袋了。
后面被独独晾着的马苞看这情景，却觉得饶有兴致。他虽不知此次裴燹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倒是也没什么压力就是了。
至于王诚，他一直跟着队伍后头，看起来好似百无聊赖的研究着石壁上那些金文。
他这无疑是白费力气，自己半个也不认识且不说。就是那茨棘之眼，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仅有的几副壁画，就算王诚再细致的去观察，信息也都剥落的差不多了。
然而，反正到现在也没他什么事，闲着便闲着吧。王诚想想，研究这些商代留下来的痕迹也没什么坏处，保不齐日后便会派上用场？
“分支事件已解锁！”
王诚：“？”
“分支事件：［裴燹斩鬼］。”
“济西城太守裴燹，致力于除尽济西的饿鬼之祸，协助他破坏饿鬼诅咒的源头。（可选择）”
“请注意，分支事件的选择完成与否将会影响世界故事的走向，以及结算时完成度的评定，请宿主再三谨慎。”
王诚把这任务描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也只能摊摊手，心中想到：
“这系统还能变聪明的啊，之前那两个任务描述能爆一大堆信息量，现在一点口风也不落了，本来信息差这么大就指着你这点呢，着实难顶，唉。”
当然，王诚果断选择了接受，原因很简单。
他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如果不协助裴燹，难道还要刻意阻碍他们吗？
自己一个刚明白超凡是什么的新人，如今却要站在裴燹马苞这几个的对立面，还不一定能有什么回报。除非他真的疯了。
在裴燹随手打死那只黄饿鬼之后，这些人的步伐也终于是放缓了不少。
在又踱过一处关隘之后，王诚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然来到了那些僧人们曾有所作为的位置。
这个侧室内供着一尊小木佛，放在一个还算完整的神龛之上，只是明显的，积灰深。
地上甚至都还有十多个未收拾的蒲团，也是灰燥的很。摸上去简直是毛刷在抓挠人的手皮。毫无疑问，此地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王诚看见前面的人齐刷刷的坐下，他也就照办了。
裴燹仍旧直立着，他望向面前的众人，清了清嗓音说道：
“我们应该是进入到此地的深处了。”
“前面那只饿鬼，是没有任何理由会出现在这的。按理说，既然一点生人的痕迹都不存在，那又怎的会出现饿鬼呢？”
听到他这话，王诚陷入深思。
“所以…”
裴燹的言语中气十足。
吞掉这半句之后，他捋起衣袖，枯瘦的老手指向前方，像一把凌冽的宝剑。
“坦诚讲，前面会出现什么，本官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来了，老夫便是下定决心了的。”
“途中可能会出现很多变故，很多。我原以为我和马大人这样的配置已然足够，如今也只能讲，但愿是这样。”
“那诸位将士，且再陪老夫走一段吧，为济西建功。”
……
裴燹双目内敛，最终也是坐回了地上。
老人望向那里僧众们曾拜奉过的小木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地上的人们，无论是那些皂衣杂役还是军伍中的士卒，他们都不为所动，毫无一点表示。
这其中甚至包括裴燹的女婿。
身着重铠的姚全忠也懈怠的跽坐在地，喘气连连，与旁人别无二致。至于说岳丈讲了些什么，他根本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