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鲁克林待了一周之久，路明非辞别老唐，登上了前往芝加哥的航班。
根据诺玛为他安排的行程，他将在下午五点到达芝加哥国际机场，随后自行前往芝加哥火车站，乘坐CC1000次快车前往卡塞尔学院。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路明非来到火车站。
“真的没有这趟列车吗？可以劳烦您再查阅一次吗？”
售票窗口旁，路明非举着车票，看向一脸无奈的值班人员。
“车票好像是真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有这班列车，先生，我已经检查三遍了。”
对方摇了摇头，将车票递还给路明非，抱歉地摇摇头。
路明非将车票放回口袋，挠着头来到便利店旁的长椅上，不由得叹气。
他已经在芝加哥火车站待了三个小时，从下午等到晚上，值班人员都认识他了，还没有听到有关“CC1000次快车”的消息。
“One dollar， just one dollar…”有气无力的话语从他附近传来。
在美国这是句典型的讨饭话，要一个美元，和中国古代乞丐唱的莲花落一样。
路明非偏过头，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出现在他身边，掩藏在络腮胡和鸡窝头下的面孔还算英俊，长时间未进食的状态也未影响他渴求的双眼。
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不知多久没洗换了，上面依稀还能看出一些污渍。
这不对吧？本人从小苦读《意*》、《读*》，里面的文章提到过，在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国家，即使是乞丐也是朝气蓬勃、眼睛有光的。
灰狗上的老哥们也开玩笑似的说起过自己当初乞讨的经历，但也没有混得这么惨的啊？
对方见路明非转过身来，迅速打量一番：“中国人？”
年轻人迅速察觉出路明非的国籍，然后换上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
专业乞丐？中英切换这么溜熟，接下来莫不是要父死母病弟读书。
还有这一身腱子肉，隔老远就觉着不对劲了，丐帮在美国开分帮了？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年轻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身后的挎包中掏出字典一般的课本。
路明非曾在古德里安那见过类似的书籍，用着同样的文字。
“你也是乘坐…CC1000次快车的学生？”路明非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双方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磁卡票来，一模一样的票，漆黑的票面上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
“呃，你好，我是路明非，一年级新生。”路明非伸出手以示友好。
“亲人啊！总算能找到一美元来买可乐了！”芬格尔激动地握住路明非的手，饱含热泪，在路明非的衣服上蹭来蹭去。
在芬格尔的“盛情邀请”之下，二人走进赛百味，买下两份三明治和可乐，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畅饮起来。
“师弟，我很欣赏你！你看起来很有义气。日后到了学院，师兄肯定将《学院生存守则》倾囊相授！”
芬格尔四仰八叉地坐在长椅上，一口可乐一口三明治，满脸餍足，拍着结实的胸脯向一旁懵懂无知的新生保证。
“对了，师兄，你几年级了？”路明非问道。
“八年级。”
“八年级？”路明非被可乐呛着了。
“哦，其实是四年级，只不过我留级了，连着留了四年。”芬格尔说，没有一丝痛心疾首的表现，十分平静。
看着芬格尔毫不在乎的神情，又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衣着打扮，路明非开始回想起自己遇到的与卡塞尔有关的人。
热情洒脱的古德里安教授，但有时粗心脱线、冷淡面瘫的杀胚师兄楚子航、同是一年级新生的零皇女、眼前这位疑似丐帮芝加哥分帮帮主的芬格尔……
卡塞尔学院的招生标准疑似有些抽象了。
唯一表现正常的，好像就是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叶胜和酒德亚纪。
“师兄你吃饱了吗？”看着芬格尔意犹未尽的样子，路明非还是决定问一下，对方看起来怪可怜的，自己现在身上还有点钱，请这位师兄吃顿饱饭还是没关系的。
“实不相瞒，嘿嘿，”芬格尔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的确还没吃饱，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那师兄，这趟火车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啊？”
“不清楚，校园在山里，只有这趟火车去那里，没人知道时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车站是没人知道，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列车员前年死了，他说那趟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营了。”
芬格尔仰起头舔干净瓶口处的可乐，抿了抿嘴，恋恋不舍地将可乐瓶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没办法啊，阶级低的人就得等车啊，阶级高的学生就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提供，比如优先派车。”
“你读了八年阶级还不够高？”
“实不相瞒，我正挣扎在退学和补学分的困境中！”芬格尔摊摊手，“但没关系，车迟早会来的，我们每天晚上过来看看就行。”
芬格尔打了个响亮的嗝儿。
思索片刻，路明非拍了拍芬格尔结实的臂膀：“那这样吧，你这几天的伙食我就包了，你跟我讲讲我们学院的事情就行。”
“芬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
“别，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芬格尔哈哈大笑，搂着路明非的肩膀靠近，抛来一个自信的目光：“放心，我芬格尔人称‘学院百晓生’，没有什么消息八卦是我不知道的。
不管是期末考试答案，炼金实验报告，还是学生爱情八卦，师姐师妹泳装靓照……”
芬格尔用手在胸前比划一下，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我都能搞到手。”
“……那我谢谢你啊。”路明非嘴角抽了抽，从火车站的落地窗往外望去。
漆黑的摩天大楼像是巨人并肩站立，夜幕降临芝加哥城，高架铁路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霓虹灯闪亮。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电话。
“明非啊，怎么样？到学校了吗，感觉我们学院如何，是不是很棒？”
“…嗯，教授，如果我说，我等了三个小时还没等到火车，你信还是不信。”
“什么？你等等，我去看看，”听筒对面传来键盘的敲击声，很快，教授回来了，“该死，调度系统出问题了，明非你等等，学院已经紧急开派列车了，我们正在和芝加哥铁路管理局商量，让我看看…凌晨三点，火车就会抵达站台。”
电话挂断了，芬格尔错愕的大脸凑了上来：“师弟，你告诉我，你的血统评级是多少？”
“S，教授是这样说的，有什么事吗？”
芬格尔一脸痛心的模样，哭丧个脸，右手捂住胸口，看向不知所以的路明非。
“师弟，你骗我骗得好惨呐！你，你背叛了组织，你阶级怎能如此之高？”
“阶级…是按血统来评判的？”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芬格尔此前谈到的阶级是指血脉评级，而并非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之分。
“好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是农奴了，不，有可能已经变成骡子了……师弟！”
芬格尔露出悲伤的神情，随后看向路明非，突然抱住了路明非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路明非脑海中蹦出来当年学的课文——【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S级大佬，帮帮师兄吧，师兄在学校快要抬不起头了。”
看着眼前没脸没皮、显然已经将自己当成长期饭票的老学长，路明非再度思考起自己同意来到卡塞尔学院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