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哥哥,他后来去哪了呢?”
伴随着一个话题的结束,新的话题又出现了。
因为暂时没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解决的缘故,在确认了事情最开始发生的原因后,所有人的精神便逐渐开始变得放松。
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坐姿中清楚地感受了出来。
大多数人都从最开始即将听到密文时的严肃和正经危坐,转变为现在极为舒适的状态,或是侧坐,或是放松了对脊背的控制,松散地靠在高椅的椅背上,特别如伊织,则正双手撑在所坐椅面的两侧,双脚前后晃动着,发出啪嗒啪嗒地轻响。
就连一向板着脸的秘书,此时也下意识地放开了对双肩的控制,伴随着缓慢的书写声,面色带上了浅浅的一丝笑意。
曲起并拢的双指敲击桌面,樊海一手撑着下颚,细眯着眼,慵懒而又随意地发问道:“以及,在哪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度假村的大部分人都变成了外面那种状态,而你却没有呢?
“还有,这里在寻常情况下并不是处于能够让普通人轻易进入的状态,你为什么又是通过什么,才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他顿了顿,末了,在众人投来的埋怨的视线里,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啊,如果有什么不能直言的难处的的话,还请不用太过勉强自己,我也只不过是因为好奇,才想到要问这些。”
小薇愣了一秒,垂下头,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不,没有的事。不过确实,这些也属于我应该告诉大家的范围,毕竟是我向城市提交了委托申请,所以才导致了大家遇到了今天这么多的事。没事的,你们有什么别的问题都可以问,我会一个一个地给予你们相应的回复——前提是,如果我知道的话。”
她清了下嗓子,重新整理过思绪,这才就着樊海的疑问,又一次开始了她的叙述:“朔他,最开始其实并没有选择直接对人下手。他虽然经常会惹祸,惹来大人们的责骂,但他其实心理也清楚,大家都是为了他好,所以才愿意斥责他那些顽劣的表现。
“最开始的时候,他选择的练习对象,是父母以前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巨大的玩偶熊,他操控着那只熊玩偶陪我玩了一整天,跟在我们的身后在院子里乱逛,给我的父母端茶倒水,那或许是我看到朔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但在一周后,也就是那个女人离开后的第二天,不知怎么的,朔他突然像是发疯了一样,想要控制住看到的所有人,从住在隔壁屋的大婶,到前院那的阿叔,还一直嚷嚷着,说大家都想要伤害他,因为所有人都被恶魔控制住了,只有他才能把大家保全下来。”
“你是说,‘恶魔’?”秘书怔然。
“咦?这个词虽然听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词,但……难道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吗?”伊织好奇地探出头。
点了点头,秘书低声解释道:“你们应该在上课的时候,有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
“‘拥有异常能力的存在,虽然可以通过施加个人意志压制住自己或他人的能力,但却不能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将其一直维持在压制状态,因为人是永远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的’。”
眼见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她紧接着又抛出了疑问和解答:“那么,如果过分地克制自己,对于能力者来说,会导致什么?最简单也是最直观的一项,也即是能力暴走。
“这正是因为自己过于克制的心理与过分强大的能力之间,产生的不协调与不匹配所导致的,因而,崇尚火焰的人最终会被无时无刻从全身涌出的烈火所吞噬,善于倾听他人心声的人则会被希望无视的杂音迷惑最终迷失自己的本我,善于观测远方的人会再也无法目视当下,喜好艺术的人变得只能制作出成极具污染性的作品……这些都是来源于过往的案例给予我们的教训与经验,这也正是为什么城市在有相应的能力限制装置,却仍旧鼓励正常引导,并给予大家一定的施展能力的空间的理由。
“当然,这也不是鼓励大家去滥用,因为如果真要是那样做的话,想必早晚有一天,心智也会为此所迷失。”
无言。
尽管是曾经听过一遍的话语,但对于现场坐着的几名能力者来说,这一刻的他们,想来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们纷纷陷入沉思,开始思索着,自己在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是否太过克制,或是过分放纵。
不过自然,只是普通人的樊海,并没有将思绪陷入反思之中,他只是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对面同样看过来的少女。
大抵是偷窥被人撞了个正着的缘故,少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总、总之,大概就是这样,自那之后,朔的行事就变得越发怪异了。我之前倒是想过劝他,或者是直接把那个女人交给他的晶石摔碎,但朔他甚至、甚至……”她的面上露出些许的后怕之色,沉默了许久,“不过好在,他最后还是认出了是我,在最后的时刻把我放开了。
“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打过那些主意,却也再没见到过我的哥哥了……”
“至于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她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众人,随即又显露出迷茫的神色,“我只记得晚上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起了阵大雾,大到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敢呆在原地,于是就一直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地方,突然看到前面有什么正在发光的东西,再然后,就出现在这里了。”
“具体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小薇点点头,指向庭院的方向:“就在那块长出来的晶簇前方。我从雾中走出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还在想这大半夜的,怎么大家突然都出来干活了,再一看却发现不是。”她又一次犹豫着低下了头,小声嘟囔,“而且就连那根种出来的晶柱,也变成了最开始的模样,不像现在倾斜着倒在地上。”
“那么大的晶石,居然真的是种出来的?”安静许久的常在惊讶地抬起头。
在他的手中,顺手捡到的晶壁碎片整闪闪发光。
“是的,就是那个女人交给我哥哥的那块。”她突然流露出几分明显的羞涩,一手遮掩着自己发烫的面孔,“之前想着要破坏它的时候,拿阿叔劈骨头的斧子砍了两下,然后就不小心倒下来,被哥哥发现了……”
“……咦,所以,如果把那个破坏了的话,这里的人们就都会恢复原状吗?”
眼见少女犹豫着,缓缓颔首确认,闫昶突然变得亢奋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当即站起身,撩着袖管,风风火火地便是推门向外走去:“嘿!刚好没什么事,哥几个受伤了就都坐着,等我把那玩意劈了扛回来,这就将这里的事情都给解决了!”
在他的身后,几人虽然稍有愣神,但在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便也快速跟上。
不消片刻,本就僻静的屋内便已然不再剩下几人。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无奈地摇头起身,感受着腰包中突然传来的熟悉的温度,落在最后的樊海思考了几秒,回头看向身后安静目送他们出门的少女,忽然轻声发出疑问。
眼露迷茫的少女沉思了很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晶莹的眼眸微微弯起,面带浅笑:
“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