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窗外后视镜内被细雨所模糊的孤儿院轮廓越来越小，坐在车内的相泽一收回了视线，耳边环绕着雨滴砸在车顶上的轻声脆响，脑中却开始琢磨起此战得失。
这一战正如之前所言，可以说完全暴露了相泽一与强大敌人对战时经验的缺失。
而他之所以为何能掌握黑闪，便也要归功于他那能够对咒力进行精细操作的能力了。
毕竟打出黑闪所要做到的，便是控制物理打击与咒力冲击之间的极小误差。
这点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多么困难的事。
况且一名咒术师能够使出黑闪的威力大小，虽是与自身咒力量大小有关，但也有肉体强度同为基数这一概念。
而相泽一的肉体强度，他自我感觉应该说是不弱。
最起码，那个块头身高都大过他一圈的东堂，没有一次在单纯的体术比拼中赢过他——至少在九十九由基看不到的时候是这样的。
抚平上身衣物的裂痕用以遮挡虬结的肌肉，相泽一继续思考起那只特级咒灵，准确说是有关于它的实力水平。
按照一般情况下来说，那只特级咒灵确实堪称是个巨大的灾难，在领域未完成的情况下，就拥有那么麻烦，近乎无限再生的术式。
一旦领域彻底完成，自便是更加难以对付。
想来到那时相泽一若是不再多费点力气，只能是无法通过九十九给的“考验”，这一个结果。
可就是这样的咒灵，在相泽一看来，要是非得用一种计量方式计算的话，撑到死只怕也就两根宿傩手指的程度。
而即便说他现在还没见过宿傩，但相泽一却能清晰感知到那只咒灵与正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位老师的差距。
至于九十九和宿傩的差距嘛，那就更是不言自明了。
也就正因为如此，相泽一的心头非但没有仅凭自己就能祓除特级咒灵的兴奋，反而更加焦虑了。
按照道理来说，本该是如此……
可因为经历了这一场战斗，相泽一发现了被解析清楚的生得术式，所拥有的另一个微妙之处。
不同于伪咒力特性，直接将体内化为无数无边界式微型领域相连重合组成的异形咒力，全部原封不动，效果不变的放出来。
单单使用攫夺术式时，尽管术式限制只能打出一发微型领域进入敌方体内，但发动术式时已经“领域化”的咒力本身依旧是可以强化身体的。
并且微型领域本身那种可以中和术式，吸纳咒力的效果依然留有，但与伪咒力特性相同，所有来到体外的微型领域，本身就是咒力所化，长时间来到体外，如果无法获得足够的外来咒力支撑，或者相泽一本身不断从负面情绪提取咒力，再依靠术式转化为新的微型领域补充。
亦或者本身咒力量足够庞大。
这些微型领域便会不断被消耗，消散，且因为本身一个微型领域就是用数量不少的咒力形成，消耗一个就会消耗相对应的咒力。
但好处必然是显而易见的，
覆于全身各处的领域化咒力，可以在对方咒力将自己所有的微型领域撑爆前，无视任何防御术式，任何咒力强化防御，直接对敌方肉体进行打击。
并且他因为长期领域化，他不发动攫夺术式，通常情况下的咒力实际上相比较于其他咒术师，更加凝练，实际使用时的效果也更强。
而运用领域化后的咒力所打出的黑闪效果，自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相泽一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便是因为他原本每次发动术式基本只是一瞬或者几秒之间，体内的咒力即便领域化，但在术式结束后，又会化为普通的咒力进行强化或者打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术式本身就应该也能做到……”
相泽一的脑中似乎也因此又萌生出了新招。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收掉了这头特级咒灵好像没有引发“咒灵化呀，这不应该啊。”
明明这次祓除特级咒灵与原来的“小猫两三只”相比，获得的咒力更多，相应的“污秽”，负面情绪也自是更多了。
然而这次相泽一除了有些恶心痛苦以外，体内的那颗“大雷”却是没给一点反应，整的他都有点不适应了。
对此有些疑惑的相泽一，眼神暗暗投向身边正随意用纸巾擦拭长发的九十九由基。
“莫非只要这‘锚点载体’跟在身边，‘锚点’的效果就会变得更好？”
也不等相泽一想出个所以然来，九十九已是将长发擦干，瞥了眼驾驶座上认真开车的新田明，微微侧首朝相泽一轻声问道：
“什么时候去？”
回转过神的相泽一明白她指得是什么时候加入东京高专，于是也稍显隐晦道：
“四月份吧。”
“那么迟？”
“早了我就成二年级了！”脑中如此想着的相泽一语气淡然道：
“不是正好吗？”
“正好？是指刚好开学吗？可这家伙会以这种理由特意拖延时间？”困惑不解的九十九也声色平淡道：
“我知道了，那你这段时间准备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和今天一样呗，反正我也甩不掉，推不了……”
“哈，还挺清楚的嘛。”
而驾驶座上竖起耳朵听着师徒二人对话的新田明，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
藏在屏风后的几名老者隐于暗室之中，操着嘶哑的嗓音低声议论着什么。
“有关这份乙骨忧太重新升入特级的推荐，你们觉得怎么样？”
“老夫反对。”
“我也反对。”
“我赞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
“那么五条悟手下又多出一名身为远亲的特级弟子，就是你想看到的？！”
“怎么可能。”
“那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无论是任务还是推荐都已证明了，乙骨忧太确实拥有着特级水平的实力，或者说，独自一人摧毁国家根基的能力，那他就自然有资格晋入特级，‘规定’，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
“再说了，谁说是师生，或是亲人就一定会志同道合？这种事难道我们见得少了？”
“你的意思是说……”
“先试着拉拢拉拢吧。”
“哼，胡闹。”
“……”
“既然如此，那就投票表决吧。”
“……看来是赞成占多数，那么有关乙骨忧太重新晋入特级的提案通过。”
“接下来，是有关在百鬼夜行现身的神秘人调查结果的阶段性报告……”
这场属于咒术最高层，总监部的秘密会议持续了很久，除了第一个有关乙骨忧太的提案外，其余都没有产生太大的争议。
直到最后一个提案，或者说被其中一人特意提出的问题……
“老夫这里有一份东京高专传来的消息。”
“有关于什么的？”
“九十九由基。”
听到当下最后一名特级咒术师的名字与之前那两位在同一场会议中提出，饶是这帮“烂橘子”们也都是提起了心神，静待候言。
“什么意思，我记得她自新年伊始这段时间，就已经开始陆续接下了不少任务了吧？难道是她的任务出了什么差错？”
“没有，准确说问题应该是出自与她有关的另一个人。”
“谁？”
“相泽一。”
“那是谁？”
“没听说过。”
……
“简而言之，这相泽一是九十九由基的学生。”
“九十九由基的学生？不是京都的那个东堂葵吗？”
“不，是另外一个，甚至据调查，九十九由基似乎还是这相泽一事实意义上的监护人。”
“事实意义上的监护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照顾了相泽一从小到大的衣食起居，学习住行。”
“原来如此，可就算是这样，一名年轻咒术师的事，即便他是特级咒术师的学生，也不至于需要你在这场会议中浪费时间特意提出吧？”
“嗯，看来都没明白啊，那我只说两点，
一，九十九由基是京都高专毕业。
二，东京高专一年级的担任教师是五条悟。
而现在那个相泽一即将在四月初加入东专高校。”
其余人细细琢磨了下，便理解了言出此话之人，究竟何意。
“你的意思是说，九十九由基和五条悟可能会此为由进行接触，甚至是合作？”
“不可能吧，据我所知这两人对待咒术界的理念应该是迥然不同的，说是毫无合作的基础也不为过呀。
更何况，夏油杰那事……”
“这些老夫自然也知道，只不过我觉得最起码得把此事提出来，我们有个准备比较好。
另外还有个事……”
这位“烂橘子”说到这，将一份档案报告利用咒力悬于此间中心处翻开。
借着中央灯笼内惨白的光线，总监部众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到这份档案上。
在这份档案的照片上稍稍停留了一歇，继续略过诸如年龄，生日，性别这些基本信息，最终停留在等级与术式这两栏上。
“三级咒术师，无术式？！”
“开什么玩笑！一名特级咒术师的弟子，怎么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九十九由基是在耍我们吗？！”
“会是天与咒缚吗？”
“应该不是。”
吵吵嚷嚷半天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提出这个问题的“烂橘子”身上。
“既然现在大家都感觉到这相泽一身上有问题，那我这里有个提议。
让人去试出来，试出这相泽一的底细。”
“派谁去？”
“呵呵，不是正好有个实力肯定足够，且必然能探出他底细的家伙吗？”
“你的意思是？但他会……”
“放心吧，我这里有个法子。”
……
2018年4月1日
从机车后座上跳下，相泽一右掌搭在额前，遥望向远处的青山，近处的阁楼，感叹道：
“这里就是高专吗？”
这几个月以来，相泽一处理了九十九由基所接下的全部高专任务，不过因为特级咒灵怎么说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这段时间里相泽一所应付的最强敌人也就是两三只一级咒灵，
这也使得他的咒力量也就是彻底稳固在二级咒术师的水平而已。
倒是他的身高经过这段时间锻炼捶打，又是长了一些，原本还要微微仰视九十九由基的他，已是需要下调视线，才能与她对视。
毕竟要是再不长高，到了今年七月二十三，大暑时节，生理成年的他恐怕就彻底没有长高的希望了……
被从早上就显得有些莫名火气的九十九用头盔砸了下后背，收回视线的相泽一挠了挠后脑勺，提了提肩上的单肩包，跟随她穿过了大门台阶前的一座白青色鸟居。
此时大门台阶那，正站着一名冲天刺猬头冷峻少年，以及另一位身量极高的白发眼罩男。
看上去是特意来迎接他们的。
眼罩男扫过台阶下的二人，咧嘴一笑，右手一摆，打了个招呼：
“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