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细雨裹挟着寒意，从残缺不全的窗框不停落入室内，只剩下小半边的窗帘随风舞动，遮蔽光线。
随着这只特级咒灵被祓除，生得领域散去，相泽一二人所处的位置也现回了它本来的样貌。
一间墙面被熏黑的狭小房间。
而在蛛网结织的角落里，又有几张断成数截的双层床堆叠在一起，从这点看来，这里或许曾经是某几个孤儿唯一的“安乐窝”吧。
相泽一弯身从布满黑灰的泥泞地面上，捡起一张下半边被烧的焦黑，只能勉强能看出上面有几名孩童绽出笑容的照片。
然而在这种环境下。
这张本该留下些许温情的照片，在相泽一看来却是格外的阴森。
不声不响的将照片收入怀中，相泽一深吸口气，转换了心绪，脑中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是不满。
由于头一回与特级咒灵对战，相泽一心中所产生的新鲜感与难以压下的兴奋感以及试图对其试练新招的跃跃欲试，压下了原本的警惕小心。
外加上他自身过去的大部分战斗经验都是来源于等级较低的咒灵，这也导致他对于所谓特级咒灵的强大异常，估计不足。
从而作出了错误的决定，一开始就吃了个亏，不过幸好，这个他自己挖的坑他还能填的上。
“看来这段时间要稍微再多累积一些战斗经验了。”
并且这些战斗经验，也不能再是来自于原本的“虐菜”局了。
然而下一秒，一阵鼓掌声打断了相泽一的思绪。
身后的九十九由基拍着手，由衷赞叹道：
“黑闪，反转术式，还有那一个不知名术式，应该是你那个攫夺术式的另一种用法吧？”
相泽一站起身子对于九十九的问题不作回答，反而转移话题道：
“也没那么厉害吧。”
“哎~怎么不厉害了？在你这个年纪单独做到一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不用说还看起来运用的那么自如了。”
掉转过头的相泽一也是衷心实意道：
“那不还是老师您教得好嘛？”
事实上不光是反转术式，黑闪，连伪咒力特性都是相泽一以另一种似是而非的问题，从九十九口中得到的启发。
所以他说是九十九教得好，那确实没说错。
至于说相泽一自己的功劳嘛……也就是稍微学得快了点。
而这句吹捧对于九十九来说显然很是受用。
毕竟自己身为特级咒术师，教个学生教了近十一年，却只有那种水平，任谁心里都会有个小疙瘩，以及一种不能宣之于旁人的自我怀疑。
而今日亲眼见到相泽一如此轻松摆平一只特级咒灵，九十九多少也会有些“种了这么多年树，总算结果”的感慨。
于是在心情大好下，九十九也似是顺利被相泽一给带偏了话题，心满意足地转身朝外走去。
眼见转移话题成功，相泽一正准备问问自己的考验通过了没有时，九十九竟是又突然扭头，冷不丁来了句：
“你这家伙，还藏着什么招吧？”
紧抿嘴唇将脱口而出的“是”咽下去后，相泽一眼角向右上方瞥去像是在思考，随即义正词严的道了声：
“没有。”
九十九打量了相泽一无比正经的神色，冷笑一声，继续向外迈出。
尽管知道被对方看穿，相泽一也是依旧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稍稍酝酿了会，相泽一还是把之前脑中所想的问题说出：
“老师，我这算通过考验了吗？”
面对这个她也想避之不谈的问题，九十九有些烦躁地抓了抓鬓角处被雨水沾湿的金发，可最后也只能有些无奈地反问道：
“这要是还不能通过，那怎么样才算啊？”
相泽一默然无语，对方的回答是在他意料之中的，毕竟自己这个老师，虽然对他比较霸道，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讲道理的。
嗯，大概。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倒是出乎相泽一的预料。
只听九十九语气中竟是带着一丝幽怨道：
“你就这么讨厌老师吗？”
而脑中已是换了条思路，在思考起旁事的相泽一，不假思索的回了声“嗯”。
……
顺着孤儿院破旧的走廊又走出了几步，相泽一顿时感到一阵抽骨洗髓的寒意顺着脊梁柱直入脑海。
食指轻挠会下颌后，方才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的相泽一急忙回身，对着定在原地，咬牙切齿，已是抽出凰轮的九十九连连摆手道：
“没有！没有！”
“什么没有？对老师我一点尊重都没有，是吗？！”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说……”
憋了半天，相泽一才言不由衷的含糊道：
“我怎么可能不尊重老师你呢？”
“是吗？那为什么这段时间我经常能听到某人说‘讨厌’这两个字呢？”
而压根不知怎么回答的相泽一，却是突然想起了成田秀智曾和他说过的一种“属性”，于是结结巴巴道：
“蹭，蹭的累……”
“蹭的累？那是什么？”对这些元素不感兴趣的九十九压根没听懂。
“意思就是……我说讨厌，其实就是喜欢的意思。”
相泽一扭过脸说完这番话后，九十九由基却是一脸嫌弃道：
“哈？什么玩意？听起来好麻烦啊。”
“别小看蹭的累啊！即便退环境了，那也是T1级别的！”心中大吼着说完这番话后，相泽一表面上终于又恢复成了面瘫脸，语气平静道：
“简而言之，就是这样，我说有多讨厌老师，其实就是……相反的意思。”
“嗯~这样啊。”
即便听起来很扯淡，但自己这个几乎从未显露过真实感情的学生能够说到或者说，瞎扯淡到这种程度，也就隐约证明了她在他心中应该还是蛮重要的。
更何况，细细说起来，她自己听到这些话后，也莫名还是挺开心的……
于是，九十九再次将凰轮收回，脚步略显轻快地顺着走廊迈向远端。
而相泽一望着那道姣好身影远去，拳头稍稍一握，又松开。
且不说对方是自己的恩人，就单说现在自己手段尽出也八成打不过对方，或者说最多同归于尽的现实，便显得以暴力扭转地位是有多么不靠谱。
再说了，真打过了好像也没啥意义，毕竟两人如今也算是命运与共，已经很难分开或者说是决不能让对方出事的关系。
因此，相泽一为了扭转两人的地位，至少也要两相平等，他也只得诉诸于其它的方式了。
可是，说是这么说，压根没有经验的他实际能做的，也只有在脑中想想，聊以慰藉，再顺其自然了。
……
伊地知与新田明连同另外几名辅助监督在特级咒灵被消灭的那一瞬间，便都隐约察觉到了这点。
聚拢在一起的他们正等待着九十九由基二人出来。
没过多久，孤儿院的生锈歪斜的主大门被九十九一脚踹开。
伊地知等人见到九十九连衣服都毫无损伤，不由暗暗感慨特级咒术师的强大，连对付特级咒灵都是信手拈来。
可见到全身衣物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安好，甚至连衣衫上风帽都丢掉一半的相泽一，面上表情都是一愣。
而察觉到几人的疑惑后，相泽一经过他们身边时，拽了拽外套，小声道：
“呃，这是因为九十九小姐，给了我一个宝贵的机会，让我和特级咒灵练了练手，结果我差点命丧当场，幸好被九十九小姐所救。
哦，对了，那只特级也是九十九小姐祓除的，可一定要记好了呀。”
然而不明所以的伊地知等人却是呆愣着，一脸：
“宝贵的机会？”
“和特级咒灵练练手？”
“正常会有人这么做吗？”
这般形象生动的疑惑表情。
看出几人神色变化的相泽一却是如此腹诽道：
“那可不，这位还拿特级咒灵当考验呢？”
“还没好吗？”
背对众人伸了个懒腰后，站在几人前方的九十九开口问道。
伊地知等人赶忙应了一声，做起了收尾工作。
而相泽一二人最后一次穿过那条已是泥泞不堪的坑洼小路，坐上了高专的黑色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