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大哥苏元的解释，苏明微微皱眉，问道：“那姜萤的师父呢？她不是被自己养的狼妖杀了么？”
苏元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深邃的眸子微微睁大，笑容骤然僵在脸上。
下一刻，僵住的笑容化作苦笑，苏元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抽枝的新芽，轻声说道：
“她……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苏明看出大哥不想谈论此事，也没追问，斟酌道：“我知道自己在家里还说不上话，饲养妖物一事，你和父亲心里有数便好。但还有一事，你必须得帮我。”
苏元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何事？”
“我想跟你学剑。”
苏明眼中带上一抹希冀。
兵器百般，他自小就对剑情有独钟。炼气不成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练过不少俗世的剑法，威力虽然无法和修行中人相提并论，但对付些鸡鸣狗盗之徒还是能手到擒来的。
先前在雪夜中见到姜萤的剑法，更加坚定了他学剑的念头。
在他的印象中，大哥当年初出茅庐、行走天下之时，便是靠着一柄名为“同归”的仙剑闯出了偌大名声。
因此，他如今修行有成，第一件事便是找上大哥苏元，希望能学上一招半式。
无论自己天赋如何，总归能先过把瘾。
“……”
苏元回过身来，脸上挂了一抹异色，问道：“你要学剑？”
“怎么，很奇怪么？”苏明怔了怔。
“你要学剑，不去找姜萤，找为兄做什么。”苏元抬头仰，脸上忽然露出追忆之色，“她师父燕霜雪可是凉州剑宗那位老剑仙的高徒，为兄固然修为实力远胜于她，但若要论起所学剑法，恐怕要弱上不止一筹。”
“这么厉害？”
苏明回想起姜萤那夜在城郊破屋中显露的剑法，确实威力绝伦、极为不凡，当下已经信了九分，忙问：“但她们师徒间的传承，能随便传给我？”
“若是寻常宗门的功法神通，自然是绝无可能，但那老剑仙向来有教无类，对求道者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未有过门户之见。若非剑法一道只能言传身教、口口相传，为兄早就把那剑宗传承搬进咱们相国府的典藏了。”
说到这里，苏元突然露出一丝坏笑，补充道：“不过……此事由你来做，似乎也未尝不可。”
看着大哥的笑容，苏明心中立马打起警惕：“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学？”
“你是不是忘了父亲是如何辅佐陛下登基，坐上相国之位的？”
看着苏元大有深意的笑容，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苏明的大脑：
剑宗，曾是大乾国教，历代宗主都要兼任大乾国师，受万民朝拜。
父亲苏临，正是一步一步取代了剑宗在大乾的地位，拥新帝，拜丞相，从此大乾再无国师一职。
因此，虽然那位老剑仙本人没说什么，但剑宗上下数万弟子却向来视相国府为眼中钉，怕是宁愿剑宗传承断绝，也不愿传给相国府门下一点。
更有甚者，有些剑宗门人在收徒时还要特意让弟子发下誓言，誓不将传承传于相国府门下。
只是那时苏明尚且没有出生，这才一时间没想起来。
见苏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苏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为兄本还想着要如何劝你学剑，没想到你却自己撞上来了。如此正好，趁着剑宗弟子还没找上门来，你务必把姜萤一身所学全部榨干。”
“……”
苏明缩缩脖子，有些从心地说道：“万一那些剑疯子闻着味过来……”
“为兄突然想起，你似乎还没有趁手的佩剑，不如把为兄的‘同归’拿去，如何？”
“啊？”
苏明愣住，还有这种好事？
当下他不再犹豫，问道：“同归给了我，那你用什么？”
“呵。”
苏元发出一声轻笑，眼神微眯，看着远方。
“为兄，已经多年不曾用过剑了。”
……
凉州，天剑峰。
凉州，地处九州东北，多崇山峻岭，少旷野良田，是以人烟稀少，人口位列九州之末。
但山石草木之间，奇珍异兽所在多有，凉州盛产各类修行资源，又无凡人打扰，反而成了修真炼道的好去处。
而有着天下剑道魁首之称的凉州剑宗，其山门正坐落在凉州最高峰——天剑峰上。
此时，几道流光御空而来，在天剑峰上几经盘旋，最终在后山的一处小小宅院前落下。
宅院中，一位貌不惊人的耄耋老者正拿着笤帚，一点一点清扫院中的积雪。
那几道流光按下云头，落在宅院前，从中露出几个年轻人的身影。
这几人有男有女，皆穿着白色劲装，正是剑宗制式的弟子服。
为首那人向院内恭敬施了一礼，说道：“师祖，小师叔当年收留的那个女童，有线索了。”
听了这话，院内老者手中动作不停，很快便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道：“进来说罢。”
“是。”
众弟子点头称是。
进了屋里，为首的弟子继续说道：“方才，两位同门从青州青阳城传回消息：两日前，苏家三子苏明失踪，疑似遭了妖物。恰巧世子苏元回乡，便亲自出手将青阳城外大小妖窝屠戮殆尽，最终救回苏明。”
“因此事涉及苏家，两位途经青州的同门便多生了几个心眼，趁苏家不备，偷偷溜到青阳城查探，却在青阳城郊的一处倒塌的房屋内发现了我宗剑法的痕迹。”
“其中蕴留的剑气，疑似和您当年送给小师叔的仙剑‘无回’同源。”
“弟子以为，苏元回乡的时机太过巧妙。此人坐镇帝京多年，第一次回乡就正巧赶上弟弟遭了妖物，未免有些太过巧合，应是苏家使的障眼法。其真正目的，多半是小师叔留下的我宗传承！”
“因此，师尊特差我等向师祖请示，希望能增派人手援助那两位同门，尽早将小师叔留下的弟子接回剑宗，也好为她那一脉续上香火。”
说完，众弟子低头行礼，默不作声地等待老者的回答。
半晌，只见老者回过身来，扯了扯苍白杂乱的胡须，露出一声轻蔑的笑：
“你师父自小主意就多，怎么当了几年宗主，反倒来找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拿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