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我体内的天狐？”
苏明退后半步，警惕地盯着嫁衣中伸出的狐尾。
“哎呀，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嘛。”
大红盖头下，天狐低低地笑着：“让我想想……作为答对问题的奖赏，人家该给你什么奖励呢，聪明的小偷？”
“对了，要不就给你看看人家的真容吧。”
“来，掀起盖头，你将会看到一张你见过最美的脸。”
“呵～有这个胆量么，小偷公子？”
天狐坐在床上，窈窕的身子向前轻探，就像热情主动的新娘，迫不及待地想要新郎掀开她的盖头。
“我还年轻，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请你自重。”
见天狐如此主动，苏明本能地觉得其中有诈，又往后退了半步：“还有，我叫苏明，接下来将会成为你的饲主，不是什么小偷。”
“哎呀呀，一上来就想当人家的主人么？真是个大胆的小偷。”
天狐故作惊讶，妖冶的笑声在婚房中轻声回响。
苏明小心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强调道：“都说了，我叫苏明，不叫小偷。”
“不是小偷，怎么会无缘无故偷人家尾巴呢，还让人家的尾巴帮你打架，也不知道心疼一下。”
天狐的语气愈发哀怨妖冶：“还是说……这其实是你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方式？呵～似乎有点过时了哦。”
看着天狐油盐不进的样子，苏明一个头两个大，心中不断叮嘱自己千万不要掉进对方的圈套。
毕竟，妖神陨落之后，硕果仅存的天狐一族，已经算是妖族最稀有，也是最强大的族群。
据传，南疆妖国的当代女王，便是一只修为大成的九尾天狐。
和其他妖物不同，天狐一族有着明确的血脉划分，根据尾巴数量不同，可分为妖狐、灵狐、天狐三个级别，尾巴越多，实力和潜力也就越强。
三尾以下的寻常狐族统称妖狐，四尾开始方可称为灵狐。
至于天狐，则至少要有七条狐尾，算是百年一遇的稀有品种。
而眼前披着嫁衣的天狐小姐，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八尾天狐，即便被秘法封在苏明体内，也不是如今刚过九品的苏明能随便拿捏的。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成为第一个被宠物狐狸干翻的捉妖人。
“天狐小姐。”苏明斟酌着开了口，“我这次是……”
“小偷呀，不是人家说你，你不觉得把人家叫得太生分了么？”
天狐低笑着打断苏明：“咱们都这样了，不如你给我起个昵称吧，别叫什么‘天狐小姐’啦，多见外。”
“况且，这世上又不止我一只天狐，以后你见得多了，叫混了怎么办呀。”
“你……”
苏明脑袋发昏，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两圈，恨不得冲上去梆梆给她两拳。
“啊对了，不如就叫‘小狐狸’吧，多亲切呀。”
天狐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甚至忍不住重复了两遍：“小狐狸～小狐狸～”
苏明忍不住眼前一黑：“天狐小姐……”
“是小狐狸。”天狐纠正。
“天狐小姐……”
“小狐狸！”
“天狐小姐……”
“小·狐·狸！”
天狐叉起腰来，气呼呼地纠正：“你到底会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啊？不给女孩子哄高兴了，你怎么求人家办事？”
“……”
苏明败下阵来，无声地张了张嘴，半晌才嘟囔道：“小、小狐狸？”
“真乖，早这样就好了嘛，多浪费时间呀。”天狐开心地低笑起来，“说吧小偷，找人家什么事？”
“……”
苏明无语，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我其实是个捉妖人，想和你签订灵契，助我修炼捉妖。”
天狐微微歪头：“听这意思，你是想让人家当妖族的叛徒咯？”
苏明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
“可以哦。”
“……哎？”
苏明愣住。
你们狐狸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没听到么？人家说可以哦，反正别的妖是死是活和人家又没有关系。”天狐理所应当地点点头，然后反问道，“不过没人和你说过么？灵契这种低级玩意，对我们妖族没用哦。”
“什么？”苏明吃了一惊，确认道，“此话当真？”
“我是狐狸，不是骗子，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天狐理所应当地反问，好像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苏明。
苏明认真打量对方一会，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把这一点暗暗记在心里，决定等有空的时候拿去问问大哥苏元。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天狐小姐……”
“小狐狸。”天狐再次纠正。
“……”苏明忍不住揉揉眉心，“好的，小狐狸。我是想说，灵契有没有用我不管，你要助我修炼，这灵契就一定要签。”
天狐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可以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了这话，苏明眼前一亮，忙问：“什么条件？”
“你是人，还是很弱的那种，人家却是出生便是六品的天狐。不是人家看不起你，若是你真要我助你修炼，可要小心爆体而亡哦。”
天狐说着，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所以，人家一会会把尾巴借给你，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若是你撑住了，人家便乖乖签下灵契；但你万一撑不住死了，可不能怪人家。”
“……”
苏明沉默，认真思考起来。
事关生死，容不得他不多想，但他一想到外面有姜萤帮忙守着，大哥苏元也在府中坐镇，心中便陡然一松，当下应道：
“好，我答应你。”
“还算你有点胆量，呵～”
天狐低笑着，伸出纤细柔软的手，说道：“那就来吧～”
苏明想了想，毅然决然伸出手指，触碰她的指尖。
下一刻，他再次感受到那刻骨铭心的痛。
以及身体里传出的奇怪声音，和婚房中的低语交相辉映。
那声音难以言说，有些像桑蚕抽丝，像彩蝶结蛹，又或是刚刚苏醒的妩媚妖女，在幽香温暖的被褥上慵懒地伸着懒腰。
巨大的痛楚席卷全身，让他一瞬间失了神智，仿佛置身深渊。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谁的呼唤。
那是稍微有些沙哑的、莺啼般的嗓音——
“苏明，苏明？你坚持住！”
是姜萤。
冰凉的触感渐渐袭来，苏明稍稍清醒，缓缓睁开黏在一起的双眼。
入目处，暖帐婚房依旧，床边仍坐着大红的新娘，嫁衣铺满整个婚床。
唯独缺了尾巴。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八条长短不一的修长狐尾，正在自己身后自由地舒展，其中一条狐尾在他的操控下轻轻舞动。
“不赖嘛。”
床上，天狐在盖头下低笑出声：“看来我的尾巴很喜欢你呢，可不要辜负她呀，小偷～”
话音刚落，苏明眼前一花，好像戴了一副不合适的眼镜，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变得模糊，只有天狐的身影仍然清晰。
好不容易找回的意识再次陷入眩晕，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
他好像，要回到真实世界了。
弥留之际，天狐忽然再次开口，低笑声在苏明耳边不断环绕：
“对了，你确定不看看我的真容么？可能有意外之喜哦？”
苏明强自稳定意识，笑道：“不了，天狐小姐，我还没打算成家。”
“哎呀，真是个坏小偷。”
天狐的笑意更甚：“不过，恭喜你，这或许是你今天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也可能是最错误的那一个。”
没等苏明追问，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再睁眼时，却是暖帐婚房不再，已然是真实世界了。
“苏明，你还好么？”
回身看去，姜萤充满关切的眼神向他望来。
“开玩笑，我……好得很。”
撂下一句狠话，苏明身子一歪，倒在一团狐尾中，深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