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了十二点整。
晚风从车窗吹入，瑞秋在后座睡得昏昏沉沉。
罗南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的陈亚，主动开口问道：“你解决那位叔公的事了吗？”
他显然对陈亚的过去有些了解。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在德州，你还没这么落魄，说着要去纽约找你的叔公，然后...”
“没钱了。”
陈亚坦然地回答：
“相关证件都丢了，身无分文，还坐错了车，一路到了这个鬼地方，不过，你为什么会刚好在这？”
“这就很巧了。”罗南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口回答道：“一点私事，有个熟人托我来帮忙打一桩官司——他不想让自己的太太分走太多财产。”
两人随意交谈着，罗南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罗南是个无良律师。
他曾撺掇一个人为自己的一盒雪茄投了“防火意外险”，在一个月抽完了所有雪茄后，他让当事人向保险公司提出理赔，以一盒雪茄全被火（抽）烧（完）为理由，要求保险公司履行赔付义务。
后者自然不同意。
然后就闹到了法庭上，法官严厉谴责，认为当事人的道德水平堪忧，然后判保险公司应当赔付；因为这个保险完全符合法律程序，根据相关规定，虽然存在故意行为，但无法作为依据，不算骗保。
而当时陈亚正在向被告方的美女律师打听叔公的一些消息，听到此案的部分细节后，让她劝说保险公司接受判决，然后状告罗南的当事人。
罪名是故意纵火罪。
一盒雪茄有二十四根，也就是说，当事人犯了二十四桩纵火罪，面临双倍的罚金以及相当长的刑期。
这个罪名根据美利坚的法律程序也是成立的。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罗南轻笑一声，“那个安娜，保险公司的律师，还在向我打听你的下落，你算是露了一手，你以前在华夏也是我们的同行吗？”
陈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现在带我去阿尔文家？”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以前的家。阿尔文并不是本地人，他在多年以前来到了这里，最初是作为一个林场主，绿色河谷案的第一具尸体就是在他的林子里发现的。
而在那之后，林场被长时间封闭，他也不得不离开林场来到市区，找到了一份警员的工作，然后才有了今天。
我要带你去的，就是那个林场。”
罗南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们是不是碰到了...某种东西？”
陈亚心里一动，他看向罗南，后者的脸颊线条硬朗，侧脸看上去完美无缺，眼角余光似乎也看着他，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放心吧，不管如何，这是我份内的事。”
罗南深吸一口气，稍微放慢车速，他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是一个驱魔人。”
陈亚笑了起来。
罗南也笑了。
“很荒谬是吧，但不要急着否认，因为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它们的气味。”
陈亚想了想，把最近两天的事告诉了罗南。
后者思索片刻，喃喃道：“莫非是亡灵......”
在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陈亚立刻想起了叔公留给自己的那本书，里面似乎就有这个词。
在词的后面，则是详细的备注和解释，其中一段话是：
死因痛苦或是在某些因素的影响下，亡者重返人间，成为俗称的幽灵，想要对付它们，只需要至阳至刚的器物（注：货真价实的童子尿也是有用的）
解决方法：指剑符箓、舌尖血、铜钱剑、雷法、辟邪阵、无常簿......
后面的一大串东西，陈亚认得其中每一个字眼，但连起来就不知道它们代表什么东西。
“拿好这个东西。”
就在回忆的时候，车停了，罗南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手指大的玻璃瓶，递到陈亚面前。
“过会我可能需要你帮忙，”陈亚看到罗南神情凝重地说：“陈，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事实上，我私底下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简单的说，解决这件事，我能得到一些好处。
你放心，如果你帮我今晚顺利解决它们，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它们？”
陈亚慢慢品味着这个字眼，问道：“它们究竟是什么？”
罗南简单地回答道：
“怨鬼。”
走在林间小道上，月光披洒如同白霜，瑞秋睡眼惺忪，但清醒的很快。
她已经开始习惯走在这种黑布隆冬的地方，但还是苦着脸，低声道：“为什么我也要一起来？”
陈亚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瑞秋早就熟练地跟在他身后，罗南则是笑道：“怨鬼这种东西，一旦盯上目标，就不会轻易放手，假如你一个人待着，就更容易碰到它们。”
“怨...鬼？”
瑞秋害怕，抱住了陈亚的手臂，后者试着抽出手臂，但没成功，一脸无奈。
罗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再往前走一些，就能看到成片的树桩，有陈旧的劈凿痕迹，有些树桩上，已经长出了小芽，似乎这个林场真的早就废弃了。
林子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同时还有某种腐臭的气味，不断地往鼻子里钻。
秋天的夜晚格外寒冷，罗南穿着单薄的西服走在前面，似乎并不在意，而陈亚这时候忽然捂住左臂，瑞秋意识到什么，惊惶地看了他一眼。
红镯发烫了。
陈亚把玩着那个小玻璃瓶，可以清楚看到，里面似乎装满了透明的水。
“这是什么？”
“圣水。”罗南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这些东西虽然少见，但对于我来说很容易弄到，等以后，我可以帮你买一些，不过这东西保质期很短，只能临时派上用场。”
只走了一段路，罗南的脚步停住，轻松道：“就是前面了，我感觉到，它们就在里面。”
“它们？”
瑞秋尽管已经鼓足勇气，但这两个字立刻击溃了她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