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下的往事 第87章 堕落与救赎

作者:海底的前进四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4-10 13: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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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是无尽的生命,丰富的动力,但它同时也是严整的秩序,圆满的和谐。”一一摘自关莹莹日记

张谦已经看不到古德的身影了,他的眼前好像只有黑暗存留,但是自己脚踏实地的感觉并未消失,原先的心相已经全部融入黑暗,如果某位唯心主义者体验此时的情形,那他会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唯心”。

然后,仿佛很自然地,天地倒卷了,张谦被抛进了一片虚无,身体的姿势不管怎么移动,都只是在原地打转——不,也许一下子就能飞出几十光年也不奇怪,在一个没有参照物的世界,运动和静止都是没有意义的。

张谦的五感好像也被剥夺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这片天地里只有自己,连一个人,一棵草,一个微生物都不存在。这是真正的、宛若永恒一般的孤独,唯有自己与自己作伴。

上次与别人对话是什么时候?是和谁来着?好像有过,又好像没有。相信我,在一个绝对的、没有除你以外任何东西的地方,时间感时很容易消失的。张谦可以体会到自己体内的每一分变化,连毛发生长的声音仿佛都清晰可辨,每一次眨眼,都像是在释放出些什么,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命正在流逝,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心跳,他都在透支自己肌肉中的活力。

但张谦并没有在意这些,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对,完全没有关系,自己快要死了?那有什么?只不过是早一点退出这一片黑暗,早一点转移到另一片更黑,更冷些的黑暗中罢了。虽然他不是很情愿,但也没什么关系,如果死亡是必要的过程,那么早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感到孤独。

那是一种人人都体会过的,却又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感受。所谓“孤独”,也许很多人都只是停留在当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时所产生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心情,但是那只能被称作是“寂寞”。真正的孤独是一种仿如实体的感觉,会在毫无前兆的情况下直接将人笼罩,就比如张谦现在的感受,那是被世界抛弃的无力感,是被万人唾弃的愤怒感,是被抛诸脑后的焦躁感,是被宇宙遗忘的失落感。有名无实,不可名状,虽执笔不能涵其万一。

被孤独笼罩的张谦其实没有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因为那是无用的,但是孤独是会占据一个人的身心的,当一个人被完全掌握时,那这个人就失去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了。

现在的世界,已经失去了意义,那就意味着这里的人,应是被掌握了。

张谦现在只是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发冷,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古德和他的对话好像已经以平和收场了,现在他却会被扔进这么一个荒凉无际的地方。他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思考能力,所有的情感都在离他远去,刚才感受到的决心已经不知去向,他想要抱住自己,但是没有办法,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的身体里仿佛滋生出了无数的小裂片,让他的胸腔里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谁能。。。救救我。。。”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1949年,一位名叫爱德华·墨菲的空军上尉工程师,对他的某位运气不太好的同事随口开了句玩笑:如果一件事有可能被做坏,让他去做就一定会更坏。

一句本无恶意的玩笑话最初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含义,只是说出了坏运气带给人的无奈。或许是这世界不走运的人太多,或许是人们总会犯这样那样错误的缘故,这句话被迅速扩散,最后竟然演绎成:如果坏事情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并引起最大可能的损失。

这就是所谓的“墨菲法则”。

人在面临困境时,除非是在电影或是小说里,不然最好不要把获救的希望放在突如其来的援手上,因为如果你放弃了求生,那么获救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墨菲法则”虽然只是个心理学原理,但是准的可怕。

但是。。。你也可以稍微地、默默地、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在心里的某个小小角落抱有这么一个希望,如果真的有人来救你,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幸事了。

这是真的。

也许是张谦的呼唤真的被谁听到了,就在张谦马上就要被真正的永夜所吞噬时,有一个声音,开始重复着,却十分坚定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张谦。。。”

刚开始的声音很小,很细,几乎不可闻,但是那声音在传进已经处于混沌中的张谦的耳中时,却如同一阵惊雷,将他从层层的迷雾中剥离了出来。

“张谦。。。”

这是很温暖的声音,让人想起腊月里久违了的暖阳,或是大旱后的一场慈雨,叫声很平稳,不疾不徐,但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道。张谦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找回了自己已被冻得麻木的四肢和头脑,他缓缓地,缓缓地,却又是实实在在地,向上伸出了自己的手。

“张谦!!!”

张谦睁开了眼睛,但是好像视力没有恢复,因为眼前还是一片灰暗。他找回感官之后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被什么温暖的、柔软的东西包围在中间,这东西还在微微颤动,好像。。。

“张谦,张谦,你醒醒。。。”一个细细的声音颤抖着,好像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张谦试着动了动手脚,但是身上却是一阵无力。突然,一点凉凉的东西掉到了他的额头上,然后顺着坡度滑下了脸颊,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接着又是一点,又一点。

张谦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但是苦于实在没有力气抬手,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从嗓子里挤出了一点沙哑的声音。

“嗯。。。”

随着声音的发出,包裹着张谦后脑和脖颈的东西突然停止了颤动,然后只听一个有些失声的嗓音道:“张。。。张谦?”

“嗯。。。”张谦又嗯了一声。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脑后的颤动又重现了,这次更加剧烈,张谦感觉自己都要被掀下去了。然后,一双冰凉的手从上方捧住了张谦的下巴,让张谦一个激灵。接着张谦的脸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盖住了。

张谦听着这个激动的声音,想到了什么。

“王。。剑雯?”

“我在这。。。”被压抑着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处传来。“太好了,你没事,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张谦在仍旧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整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他进入了关莹莹的办公室,抗住施压后,被拉进了古德的空间里,然后一番交谈后,又被不明不白地扔进了一个冰冷、黑暗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张谦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勉强能动了。

恢复触觉的身体一下就感觉到了现在所处的不对劲。他现在好像是被人抱着,头部被覆盖在一片柔软之中,自己的胸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

刚才叫他的好像是王剑雯。。。现在这里应该是深更半夜,不会有别人。。。难不成。。。

“!!”张谦意识到了什么,变得面红耳赤,但是苦于现在的姿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用闷闷的声音开口说:“王剑雯。。。能不能。。。”

“不。”干脆的拒绝。“让我再。。。”

“但是。。。呼吸。。。”

“!?”脸上的物体突然离开了,后脑下的枕物也抖了抖,仿佛在迟疑该不该把他的脑袋撂在地上,但是最后还是放松了下来,归于平稳了。

“你醒来了。。。”声音伴着淡淡气恼从脸的正上方的某个地方传来。

“啊,我回来了。”张谦有些安心地回答。“这里是?”

“在关莹莹办公室门口,我接到关莹莹教授的电话,她说让我来她的办公室看一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她停了一下,接着说:“结果我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里面有蓝光投射出来,我以为又泄露了,就回去拿了便携抑制场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你倒在地上。。。”

“关莹莹教授啊。。。那个老狐狸,我说怎么她不锁办公室,是料到会发生这事了吗。。。”张谦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了眼睛。“不管怎么说,她达到目的了,不得不佩服。。。”

“什么老狐狸。。。”

“没关系,是我在自言自语。不过真的谢谢你,王剑雯,没有你,我可能就回不来了。”他说。“还给我膝枕,让我感觉受宠若惊啊。。。”

“就只有这一次是例外哦,你可别以为能当作常态了。”头顶的声音说。“真不像话,还说可以让我依靠你,能让我依靠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倒在地上啊。”

“不好意思,不会有下次了。”张谦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点微弱的光线溜进了他的瞳孔。

“话说,你是怎么会待在这里的?今天是多么特别的日子,在这里的人都走了。。。”

“不是还有我吗?”王剑雯道。“我们都是没有归处的人,所谓的过年和我们从来都没有联系的。”

张谦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不过啊,今天的除夕,有你在,也可能会让我体会到一点不一样吧。。。”王剑雯话锋一转。“你站得起来吗?我的腿也有点麻了呢。。。”

“啊,不好意思。”张谦连忙撑住地面,吃力地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了王剑雯。王剑雯依然是一身白色,但是却是便装,白色的毛衣下是白色的工装裤,只有腰际别着一条武装带,看样子是刚使用过的便携抑制场。

“你还真是喜欢白色啊。。。”张谦不禁感概。

“不好吗?”王剑雯看着张谦。

“很好啊,很适合你。”张谦笑笑。

“走吧,我们到上边去。”王剑雯站了起来,把一只手伸给了张谦。“马上就要新年了。”

“啊,是啊,新年了呢。”张谦握住了这只小小的,冷冰冰的手,站了起来,但并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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