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仿佛穿过了一扇并不存在的门，经过一段漫长的坠落，终于落到了底。
他深吸一口气，浑身振颤了一下，然后重新拾回了他的意识。他的双目开始对焦，逐渐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感官。
但是一回过神来他就发觉了事情的不对：他的眼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蓝色。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可是还没等他完成动作，那些蓝色的雾气就仿佛是拥有生命了一般，开始拼命地向张谦眼睛涌来。
张谦连忙紧紧闭上眼睛，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借以抵御每次施压时那熟悉的窒息感。本来依照平时在地球上的表现来看，施压顶多就持续十秒钟；但这次明显不一样，施压一直在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
张谦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这一定是刚才拒绝了古德导师的引诱，对方恼羞成怒，所以才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但是知道归知道，张谦还真的没办法抵御这种无影无形的攻击，知道原委也不过是死得明白了一点。蓝色的粒子能眼看张谦快要坚持不住了，更是加紧了神经侵蚀的速度。
“咕。。。不行了。。。”张谦感觉自己肺里最后的一点空气也被挤出去了——侵蚀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你是在呼吸，但是粒子能会直接压迫大脑，造成使人缺氧的感觉。
“废物。。。”
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得昭洋号后部的引擎室发出了一阵高频率的“嗡嗡”声，空气里的温度好像骤然高了几度。然后张谦周围的蓝雾突然像是一只被揪住尾巴拖走的竹鼠一样，勾连拉扯着飞速退回到了飞船后面。
张谦脑中的压力虽然还是残留着一些，但是比起刚才那种无孔不入的渗透，还是好了太多。过了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那种窒息的感觉就过去了。
张谦喘匀了气，第一时间看向了已经显出身形，在他身后飘着的曲子。
“谢谢。”张谦看着对方，郑重其事地说。
曲子大为惊讶：“怎么了喂？我又没干什么，怎么整的这么正儿八经的？好恶心啊。”
张谦笑了笑，看来曲子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事。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原委后，再看到曲子，尤其是这个虽然说话一点也不中听，但能够毫不犹豫地出手救自己的曲子，张谦还是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点开心。
“没什么。”张谦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大家都要面子，心情什么的就以后再体会吧。
“对了曲子，我想问问你，你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怎么离开？”曲子漫不经心地问。“标记都消失了。。。”
“啊，关于那个标记，你知道它是怎么消失的吗？”张谦问。
“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
“这是可就说来话长了，但是为了让你明白，我还是决定长话短说。”张谦卖了个关子。“我刚刚去了一个地方。”
“啊？厕所吗？”
“什么厕所啊，真败兴。这事儿是真的哦，我刚刚被拉到了另一个空间。。。”
张谦没有对曲子隐瞒他与古德导师的交谈，于是将刚才的对话全都向曲子转述了一遍，当然，后面让他做选择的那段他并没有讲，毕竟那种发言现在回想起来绝对属于黑历史了啊。
“你是说，宇宙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这个所谓的导师当枪使？”曲子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张谦的讲述，听完后，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据他所言，是这样的。”
“啊。。。”曲子的投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你说的就像是在讲故事——不对，连编故事的都不敢这么天南海北地扯——但是不得不说，按你所说的来解释这些年的一些问题，也就变得合乎逻辑了。”
“你相信我吗？”张谦问。
“我相信事实。”曲子面无表情。“而事实是什么，就要交由我判定了。换句话说，我认为你是对的，你才能是对的。”
“但是你刚才说的话里，有一些疑点。”
“什么疑点？”张谦一怔。
“第一，我们这里按照那位导师的话讲已经处于一个绝对的困境里了，宇宙已经不在了，那就意味着地球不在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回到一个已经被抹杀掉的地方去。这样的绝境，即使放着我们不管，我们——我是说你——也绝对活不到一周以后。”
“后面那句是多余的。”张谦插嘴。
“那么刚才所谓的导师大人为什么还要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一样要置你于死地呢？你做了什么让他发火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导师要杀死我？”张谦有点惊讶。
“笨蛋，用脑子想一想啊，我可不像你们人类一样有脑子不用。你想，你说的这位导师是量子态的，是他操纵了关莹莹的计划这么多年，那一定是在我们的粒子能库存里啊。刚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那团粒子能就像是见了和自己有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拼了老命地往你脸上扑，那绝对不是一团没有生命和意识的能量会做出的行为。”曲子摊着手解释道。“结合你刚才的讲述，我有很大的理由相信，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位‘导师’，找你报仇来了。”
“厉害，真不愧是你，被你猜着了。”张谦眯了眯眼睛。“可是啊，不是报仇那回事。。。”
“另一个疑点，虽然我关闭了自己的大部分功能，但我还是开机的，因此我还能够检测昭洋号里的一些事。从能量开始泄露开始，一直到你开始剧烈地扑腾，这中间的时间，你觉得大概有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不不，可能只有四十分钟。。。半个小时也有可能。。。”张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别猜了，不管你过了多久，从我的角度看，这段时间只过去了不到30秒。”
“什么？”张谦瞪大了眼睛。
“你还别说，这就是我最疑惑的地方，按照常理来考虑，你是不可能在30秒钟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多剧情的。”曲子话锋一转，“嘛，我也不相信以你的智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出来这么一个跌宕起伏的科幻故事。这方面，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啊。。。还是瞒不住啊。。。”张谦心里哀嚎。
“好吧，我确实少说了点东西。。。”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曲子的形象捂着肚子在天上胡乱蹬着腿。“原来你是个内心这么丰富的人啊。”
“别笑了，这回你知道了吧？”张谦紧咬着牙说。“就因为我拒绝了他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他就要报复我。。。”
“唔。。。这么说来，这家伙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曲子渐渐止住了笑。“但是啊，后面那个问题呢？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时间？”张谦皱了皱眉头。“确实啊。。。我也想不出来为了什么。。。”
“喂，你为什么当时不选择留下呢？”曲子好奇地问。“对方给的条件很不错啊，既然这里已经没办法了，那么留在那里也挺不错的啊？”
“嗯。。。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选择回来吗？”张谦问。
“是啊，在我看来你的选择一点都不理性。。。明明可以——”
“那就对了。”张谦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明媚的微笑。“因为我是人类啊。”
“啊。。。更恶心了喂。”曲子做出一副见了奥里给一样的表情说道。“不过，还是相信你吧，把我理解不了的事推给人类，这才合理。不过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时机怎么不多套套话呢，万一这家伙知道什么有关宇宙变化的方法呢，我们就能。。。”
就能怎么样我们是无从知晓了，因为张谦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曲子直接闭了嘴。
“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就想起来呗，嚷嚷什么？”
“我想起来当时那个人在我临走前跟我说的那句话了！”张谦兴奋地仿佛要蹦起来。“这可能就是我们破局的方法！”
“什么方法？”
“他当时跟我说：‘等等，有我的能量才能让时间永远固定在这里，你现在回去的话，没有物资的地方是撑不过一周的，你这是送死’，我当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里的重点，但现在一想起来，这就是一切的源头。”
曲子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张谦握了一下拳：“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