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张谦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我想想，在你们这个时代叫什么。。。教授？对了，我就是你们所说的‘古德先生’的教授，当年我是全知科学家，想在全世界挑选自己的学生，选来选去最后挑中了古德。”
自称古德导师的人站在光晕里，张谦看不清他的具体相貌，但是那尖利的声音里分明充满了自负。
“古德是个好苗子，我知道凭他的能力一定能达到和我一样的全知——他也确实做到了。我曾一度认为，古德这个令人各方面都非常满意的学生，一定是能陪着我将科学研究到最后的那个人。。。”他的声音中的兴致逐渐缺缺，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怨毒。
“没想到他是个懦夫。”
张谦已经完全理解不了自己所听到的消息了，他努力抛开自己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感觉，开口道：“等等，不管你是谁，请等一等。”
窗前身影的话顿住了：“怎么？”
“我现在还很混乱，请你认真地告诉我，我现在在哪里？”张谦把自己心中最迫切的疑问抛了出来，如果自己真的还在地球上，在关莹莹的办公室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那他又该作何打算呢？这就是在他心底，抱着的一点点小小的期望，期望着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梦，如果真的是梦，那么他会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接受什么飞出宇宙的任务了。
“哈，还真是多疑啊，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你还在‘昭洋号’上啊。”身影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张谦的希望。
“那我现在是。。。”
身影挠了挠头，说：“你还记得临走前在你们设施的一间办公室里，那时我们见面的事吗？就和那时一样，我把你拉进我创造的空间里来了。”
“你创造的空间。。。你是说，那时候我见到的那个人，就不是古德，而是你吗？”张谦瞪大了眼睛。
“早就没有什么古德了！”身影突然拔高了嗓音，洪亮却尖利的声音在黑白光线交织的房间里回荡，让张谦吓了一跳。
“从始至终，古德就不存在！那个傻呼呼的学生，只看重自己眼前的那一点点小小的满足，居然为了三个蝼蚁一般的人类，把自己已经延续上万年的生命提前透支干净。。。我真不愿意说他是我的学生！”身影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放低了声音。
“总之，你们所知道的古德，已经早在2008年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而我，是他的导师，是比起他要渊博远瞻数倍的神灵。”
张谦没有关心他的自吹自擂，只是握紧了拳头，说：“为什么要欺骗我？”
“啊？”
“我说，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是古德？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嗯。。。有时候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虽然我比古德要渊博，但是他在你们凡人的心目中的影响力要远远超过我，所以我为了完成我最终的研究实验，就顺便借助他的身份咯。。。反正凭你们是辨认不出来我们的。”身影傲慢地摊了摊手。
“这。。。”张谦一时无言。“这么说你说人类有危险也是。。。”
“啊，那都是我编的——我又要感叹一次了，不好意思，人老了废话就多——古德的身份真好用，不这么说，你们怎么会有动力帮我完成这样一个令人愉悦到战栗的实验呢？”
“嘛，不过不管过程如何，”对方好像很不乐意提起自己借用古德身份的事，话锋一转。“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谦同学你居功至伟，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你的目的达到了？那好，那不就意味着我们的任务结束了吗？”张谦听说人类危机只是托辞，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丢失了回程标记，地球也没有回应我们，你既然和古德体质一样，那是不是能帮我们构造一条量子通径啊？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让地球上的人担心。”
一阵沉寂，古德的导师并没有回答。
“我说。。。”张谦没听到回复，有点着急了。“你可以的，不是吗？我们帮了你这么多，你怎么说也得象征性的回报我们一下吧？”
“回报啊——”对方拉长了音，语气中洋溢着好笑的意味。“我是要报答你啊，但也要我能力允许范围之内。”
张谦握了握拳，说：“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就是做不到。”对方回答的在自然不过了。
“怎么会？”张谦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的嘴巴里有点发干了。“你不是说自己是神明吗？”
“听着，我能做到许多事，”身影用手扶住了额头，仿佛感觉无话可说一般。“但是你不能要求我去联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什。。。么。。。”
张谦仿佛听到了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因为这句话太不知所云了，让人根本没有实感。
“你是什么意思？”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
“我是说，地球已经不在了。”导师悠然地说，仿佛只是在说自己刚打了五把CS：GO，没什么大不了的。“连宇宙都不在了，地球还能留下吗？”
张谦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写字台，力气大得让张谦自己都有些吃惊。但吃惊只有那么一瞬，写字台倒在了后面的身影上，瘦小的黑影一下就被埋在了大件家具下面。
张谦大步上前，一把掀开桌子，但下面早已是空无一物。
他抬头四望，却看到导师站在窗边，剪影鼓起的脸颊告诉张谦对方在微笑。
“哎呦哎呦，年轻人真是的，太浮躁，太浮躁。。。”身影摇着头，啧啧叹息。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谦的声音大到连自己都感觉耳鼓发疼。
导师摆了摆手，张谦眼前一花，房间里的布置忽地变回了刚才的样子，张谦依旧坐在椅子上，写字台还稳稳当当地立在原处。
“这就是个漫长的故事了，你要听吗？”
“少废话，快说！”张谦感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感觉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空落落，很不踏实。
“好好。。。”导师还是慢条斯理。
“你应该知道，我和古德一样，都因为我发明的一种技术——我叫他‘有机体光量子化分解装置’——而变成了量子态，变成量子态有很多好处，比如可以随意穿梭空间，可以瞬间到达宇宙的外围，可以不老不死，还有一些比较接地气的好处，那就是很有隐私。”
“对，变成量子态后，我们就脱离了生物的层次，无需进食，无需睡眠，甚至可以随意调制自己的个人波长，让自己完全在别人眼里消失，即使是同为‘灵态’的人也是一样。”
“这个便利我到后来才发觉。”
“刚开始我只是像其他人一样，沉醉于自己崭新的生命形态，玩得不亦乐乎；但后来，我发现这种形态可以为科学研究，尤其是研究宇宙学提供更多的便利。”
“我于是开始了饥不择食的学习和研究，由于身体的特殊性，在我眼中，整个世界都是透明的，以前没解决的，现在迎刃而解。随着我研究的深入，我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我盯上了‘宇宙边界’这个令人垂涎的课题。”
“我找了一个方向，仅仅几分钟就来到了宇宙边缘，我清晰地认识到了宇宙的边界是什么样的。我发现这个维度与空间膜包围着的宇宙，其实就是一个肥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