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救出虞允文。”嘉兰对席君买正色说道。
此言一出，引得大唐小队成员乃至于宋军兵将纷纷侧目。
席君买没搭理他，只是继续催促着各部进军，间或与站在马上观察周边战局的叶飞交流情报。
“队长，我要去救出虞允文！”嘉兰再次出声。
席君买向北望去，正好看见刘子远的统制大旗折断，前军崩溃的一幕。他顿了顿，沉声说道：“嘉兰，战前的时候，某让你们选了，是去杀完颜亮，还是取得大战的全胜。你们选了后者。”
“既然选了，就要以一贯之！”
席君买说的斩钉截铁。
然而，这种话却无法说服嘉兰。要知道，虞允文还藏着前艾菲拉克小队用命换回来的星舰，这艘星舰是艾菲拉克种族对于生存空间的渴求，也是伊弗大精灵种族延续的希望。在这种渴求与希望面前，任何冠冕堂皇的话都不好使。
“老席……”鲁冰冰刚想开口劝一下，席君买就挥手阻止了她。
“合扎猛安战力如何，咱们在乌江镇就看得一清二楚。”席君买叹了口气，指了指那面金吾纛旓：“你说要解救虞允文要去多少人？去的少了，保不准咱们也折在彼处。去的人多了，且不论大军转向有多慢，有多危险，某就问一句。”
说着，席君买又指了指一里多以外的龟山战场：“若是我军救援虞允文的途中，完颜亮转身就跑，咱们追还是不追。”
“若是追，金军全是精锐马军，我军两条腿怎么追？若是不追，难道要再转向去龟山？一来一回耗时多少？成闵所部在这段时间全线崩溃，金军两个万户回攻而来，该如何是好？”
“大军作战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席君买苦口婆心的劝道：“如今只能期望虞允文能撑住，待我军先行击败龟山金军后，再以堂堂之师围攻完颜亮，这才是万全之法！”
即便是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嘉兰却依旧固执。
“队长，我最优秀的朋友都为了那艘星舰而死……取不回星舰，他们就白死了。我要去救他……”声音已然变成哀求。
“求求你了，让我去救虞允文……”
“告诉纪文彦，我军一旦与金贼交战，他就必须登岸，从侧翼进击！”席君买交待了军使一句，让他将命令告知统领水军与巢县守军并列而行的纪文彦，又转头看向嘉兰，长叹一声。
“你们怎么想的？”关键时刻，席君买还是发挥了队内民主，将球踢给了大唐小队其他人。
“老席，嘉兰的意思不是将虞允文全军救下来。”叶飞说了一句很残酷的话：“救下虞允文就可以，其他人的死活不用管。”
“那也不行，你忘了在乌江镇的事了？”辛兴文反驳道：“若不是老席的被动减伤，咱们早就成马蜂窝了。嘉兰要去与合扎猛安正面刚，你说老席去还是不去？”
“嘉兰，你这是在为难队长……”王凯也低声劝说。
“我可以自己去！”嘉兰咬了咬牙。
辛兴文伸手牵住了嘉兰的马缰。
“嘉兰，你的武技高超，胜我十倍，这是真的。但你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难道还能以一敌千吗？”辛兴文劝道：“咱们席大队长这样一个莽子，每次作战都会集结一票猛男一齐出动，你以为他是懦弱怕死？还不是因为一个人去就死定了！”
“我倒是觉得应该试试。”鲁冰冰唱了个反调：“一方面最起码能减轻一下虞允文的压力，尽量多拖延一下时间。另一点……”
鲁冰冰顿了顿说道：“无论如何，虞允文都是中国英雄，见死不救，我过意不去……”
这话一出，沈如君等人又是一阵胡乱点头。
席君买想了想说道：“嘉兰，某要保证任务完成，大战得胜，所以大军必然不会转向，某最多只能与你五百马军。”
“好！”嘉兰点了点头，满脸感激之情：“谢谢……”
“不要谢席某……”席君买挥了挥手：“你们谁想跟他一起？”这话即是在问大唐小队成员，也是在问出身于义军的三名骑将。
“我！”
“当然俺！”
“你个屁！”
石七朗、刘师禅、贾瑞三人你争我抢，他们虽然没听明白类似‘被动减伤’之类的行话，却也能明白，此时是要跟随嘉兰去援救虞允文。
这是一次十分危险的救援，然而却没有人退缩。
大唐小队内部则是要和谐许多，几人商量了一下后，最终叶飞、沈如君、王凯三人选择跟嘉兰一起行动。
“都别争了。”席君买眼见距离武平军越来越近，也不再拖泥带水，当即点出一人：“贾瑞，你率部与嘉兰一起，万事小心！”
“得令！”贾瑞喜不自胜，招呼身后甲骑转向向北。
嘉兰对席君买抚胸行礼以示感谢，拨马而走时却被席君买拽住了胳膊。
“嘉兰，这些人肯定死伤惨重。”席君买沉声说道：“不要忘记他们为何而死！”
嘉兰默默点头。
席君买放开嘉兰的胳膊，继续说道：“不要行险，待到我军得胜之后，完颜亮自然逃无可逃！注意安全，咱们都要全须全尾的回家！”
叶飞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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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开战已经有两个时辰，太阳偏西，乌云也渐渐遮了上来，让天色变得昏暗异常。寒风也一阵紧似一阵，随风飘来的湿润气息，也不知道是雨水、湖水还是血水。
风越来越冷，纪文彦的血却越来越热。
“请军使回报席太尉，我纪文彦绝不辱命！”对军使说完，纪文彦下令舰船加速，并且将席君买的命令告知梁兴。
“可算来了！”其实也用不着席君买的命令了，在桅杆顶端观察战局的梁兴见纪文彦的船队脱离了岸上步卒大阵侧翼，加速向巢湖水军的船队靠过来，不由得重重松了一口气。
龟山的战事过于惨烈，以至于梁兴都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要登岸作战了。
“小的们，放舟子！”梁兴抓着绳子从桅杆顶端荡下，开始高声指挥：“李元凯留守，一条船留上些子人，其余人抄家伙跟俺上岸！”
在旗语与金鼓的指挥下，巢湖水军迅速忙碌起来。
已经登上龟山山坡的完颜阿邻登高望远，也早就发现了席君买所部的动静。
作为完颜亮的宠臣兼心腹，当完颜亮亲自率大军冲进虞允文大军之中时，完颜阿邻就明白了完颜亮的意思。
就如同本次南征，完颜亮用自己作为诱饵，为仆散忠义拉扯战略空间一样。完颜亮此时也在用自己的大纛为饵，为完颜阿邻与完颜元宜撕扯开战术空间。
两名万户也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加大了进攻力度。
在所有金军高层看来，别管席君买有多猛，他首先是虞允文的部下。有这层身份在，在虞允文岌岌可危的前提下，他不可能不管不顾。
若是席君买见死不救，就算他立下天大的功劳，他也是武人，就不怕虞允文这种高阶士大夫记仇？
更别说完颜亮就在那里，依照席君买以往能战敢战的风格，面对一劳永逸结束战争的诱惑，他真的能忍得住？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的是，席君买就是不管不顾了。
只有五百骑从巢县大军中分出去救援虞允文，其余数千兵马依旧不急不缓的往龟山战场走来。这五百骑够干个屁的？给虞允文收尸吗？
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完颜阿邻多想，那面三辰旗已经离武平军后阵不到一里了！
“告诉徒单英卫，我不管他如何去做，给我把后阵守严了！”完颜阿邻火速下令，同时将万户大旗进一步前压，试图用这短短的时间，将当面的陈敏所部击溃。
然则宋军也不是瞎子，他们所处的地势更高，看得更清楚。
“哈哈哈！援军来了！援军来了！”陈敏放声大呼，指着山下大笑：“撑住！撑住我们就赢了！”
“金贼要败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宋军再次奋起余勇，居高临下发动了反击。
这几嗓子不止鼓舞了宋军，还极大打击了金军的士气。
金军普通士卒抽得空闲，四处望去，只见当面之敌还没有打垮，北边成闵还拖着一口气作战，南边巢湖之上的宋国水军又靠了过来。
可这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东边。
数千军容齐整，甲胄凛然的步卒，缓慢而坚定的向金军发动了进攻。
这特么不就是四面合围，十面埋伏吗？
武平军训练有素，在此境地虽然到不了全军惊惶的程度，然而攻势疲软却也是少不了的。
徒单英卫接到了完颜阿邻的命令之后哭笑不得，挡住席君买？拿什么挡？
他手中成建制的兵马只有本部猛安千人而已。
即使算上轮换下来的疲军与骚扰探查的游骑，武平军后军人数也不会超过三千人。
唯独战争不是简单的算术题，不是谁人多就一定能赢。所以徒单英卫还是严格遵守了命令，以本部猛安为基础，草草组织起一道步兵居中，甲骑轻骑在两翼的金军经典拐子马阵型。
辛弃疾看到这一幕，也不含糊，纵马在阵前高声下令：“枪阵放矛！一营，四营，八营，十营，十一营，十二营，并排压上去！”
“杀！”
六个营，一千二百甲士列成只有四排的面条阵，在军官的指挥下同时将长矛放平，齐步向前。
这种枪阵正面威力无比，然而却有着重大缺点，那就是其余三面全都露着。马其顿敢列这种阵型是因为当时的伙伴骑兵冠绝天下，没有那支骑兵能在伙伴骑兵眼皮子底下绕到方阵侧翼。
宋军的骑兵难道比金军还要精锐？
在金军甲骑面前列这种枪阵是不是在找死？
然则徒单英卫却没有任何自大之心。
宋军摆出的枪阵左翼沿巢湖，湖上还有舰船逡巡，金军骑得又不是彩虹小马，根本无法从左翼绕过去。
而宋军右翼则是那面三辰旗所在位置，千余甲骑排成阵列，阵型密集，衣甲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徒单英卫微微摇了摇头。
席君买哪是那么好惹的？
自采石开战以来，多少名师大将丧在他手里了？
这些消息小兵辣子们可能不知道，然而徒单英卫这个层次的将领怎会不知道。
他可不想如同阿里刮、李克难一般稀里糊涂地就丢了脑袋。
“给齐同下令……”徒单英卫想了想，换了种说辞：“不，告诉齐同，后军只能守，不能攻。让他千万不要妄动！”
后军只有两名行军猛安，两人在职位上是平级，军令又十分急促，以至于完颜阿邻都忘记给两人定个主次了。
现在金军后军的形势是，徒单英卫率领步卒，而整合起来的千余马军全在齐同手中。
“列阵！”见军使得令远去之后，宋军的枪林已经推进到五十步之内，徒单英卫深吸一口气，高声下令：“弓手向前，射死那帮宋狗！”
金军七百余步弓手大步向前，挽弓齐射，将箭矢抛射进宋军阵中。
女真重箭是无法抛射如此之远的，但是普通轻箭在这种距离却根本不能射穿重甲。
一阵箭雨之后，除了少数哀嚎倒地的倒霉蛋，宋军甲士几乎毫发无损，甚至连阵型都没有散乱。
“金贼奈何不了重甲，都不要慌！”
“被蚊子叮一口都要叫吗？你裤裆里还有那一串？”
“不要急，也不能缓！左右看齐！”
“推过去！”
在宋军军官的安抚弹压下，稍稍的骚乱很快被熊熊的战意掩盖。
“推过去！”
伴随着各个统领，都头的高呼，咻咻咻的箭雨从宋军阵后抛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重重砸进金军阵列之中。
“他姥姥的！你以为只有你们这群王八蛋有箭射！”
神臂弩手的总指挥王晏戟指金军，破口大骂。
巢县守军的神臂弩手足有千人，比金军的弓手还多，一轮箭雨，就将金军射得哭爹喊娘。
“快快快！上弦！等我命令！”王晏高声指挥，他身后的王字大旗一阵晃动：“在甲士接战前再射一轮！”
很快，各个都头都将代表上弦完毕的黄旗举了起来，王字大旗也随之停止了摇动。
“放！”王晏举刀前指。
王字大旗瞬间歪倒，斜指向前。
千余箭矢又同时覆盖在了金军阵中。
“啊！！！”
“我的手，我的手啊！”
金军阵中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阵型也随之散乱。
“哈哈！金贼完了！”耿京没有骑马，而是站在枪阵之中，与袍泽战友挤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力量：“压过去！压过去！”
“碾死他们！”辛弃疾此时也忍不住心血汹涌，高举长矛，放肆大吼。
宋军步卒大阵如同破冰船破除坚冰一般，缓慢而又坚定的将处在混乱中的金军推开碾碎。
“杀金贼！”
“彩！”
“博功名！”
“彩！”
“回家乡！”
“彩！”
听着宋军的欢呼，徒单英卫目眦欲裂。尽管现在散乱的都是从前线撤回来的疲兵，然而金军的崩溃速度还是大大出乎了徒单英卫的意料。
虽然不少金军士卒凭借着悍勇，想要杀进枪阵之中，可是零星的反抗却无法对抗有组织的杀戮。
绝大多数金军直接被长枪戳成筛子，少数武艺娴熟的甲士凭借坚甲重盾冲进宋军面前，可宋军甚至不用挥动武器，直接集合众人之力，将金军甲士推倒在地，随之就是大脚板子踩过去。
许多闻名于军中的金国勇士，竟然被活生生的踩死，死得异常憋屈。
金军军官根本组织不起散乱的士卒，更可怕的是，伴随着宋军持续不断的推进，越来越多的金军被搅进这片散乱中。
徒单英卫手中还有六个完整的本部步卒谋克，若是再不投入战场，那这仗也没法打了，散乱很快就会变成溃退。
“迎上去！”徒单英卫高声下令，身后亲卫拔出猛安大旗，当先而行。
虽然这货的行动够迅速，然而有人比他还快。
齐同刚听到军使传来的命令，就被金军的崩溃速度吓了一跳。
“你说英卫让俺防守，你说说该咋守？步卒都溃了，俺还守个屁！”齐同脾气暴躁，当即抽了军使一鞭子。
“回去告诉英卫，俺先宰了那席君买，再去解救他，让他挺住！”
军使不敢反驳，拱手行礼后，拨马寻着徒单英卫的大旗飞奔而去。
“齐太尉！徒单太尉既然如此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还有那席君买确实厉害，不如……”跟随齐同的马军有四个谋克是徒单英卫所部，这时听到军使的言语，领头的行军谋克上前劝说。
“不如什么？”齐同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如让英卫战死阵中，你们被执行军法，拔队而斩？”
这一句就将四个行军谋克接下来的劝说堵得死死的。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形势何等危急！”齐同用马鞭戳着那名行军谋克的头盔，让他看向金军步卒交锋的锋线：“你若是想活命，就要尽心尽力，击溃宋人的马军，救出你们的徒单太尉！明白吗？”
“喏，愿听太尉调遣！”四名行军谋克一齐低头应诺。
“好！这才是好儿郎。”齐同举刀高呼：“随俺一起！”
“宰了席君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