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与民房之间的一片空地是伤兵的聚集地，一个个白色的帐篷按秩序摆开，不断有哀嚎哭泣的伤兵从城墙上撤下，在这里进行初步的救治，随后会根据伤员的轻重不同，送往周边已经被改成战地医院的民房。
沈如君就在这里指挥临时编练的军医与城中征召的郎中进行战地救援。
要说沈如君的水平也就是个蒙古大夫，所谓“烈酒一瓶，医患各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怎么想怎么不堪大任，可她毕竟是现代人，还是有一些现代化的医学思想的。比如清创、缝合与环境消毒，再怎么差也要比宋代的中医要强。
作为历史顾问，沈如君现在可是全队的宝贝疙瘩。她所提的建议虽然有许多只是纸上谈兵，可在席君买的有限度吸纳下，不少建议变成了杀敌的利器。
这也是沈如君最大的优势，其余人哪知道近代骑兵与中古骑兵的差别？哪里知道棱堡的强大？
所以，即使城头打成了一锅浆糊，大唐小队还是一致决定让她去料理前线的伤兵营。其中沈如君虽有一票反对，可少数服从多数，她的反对无效。
“主要是现在还不到所有人拼死求生的程度。”到最后，还是叶飞耍了个嘴皮子。
“你最大的缺点还是心软，见不得血，下不了黑手。你在伤兵营指挥，也算是一种锻炼。”叶飞劝道：“这些事，多见识一下总还是好的。等你的心理素质到了王凯这种程度，就算你不说，也会给你安排战斗任务的。”
话说到这份上，沈如君也只能认命。
然而城墙上的战事一起，伤员就如同流水一般从城墙上抬了下来，沈如君也没工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反正这年头没有行医资格证之类的限制，她也就自告奋勇的上手了。
得益于进入舰队世界后的历练，沈如君也不再是之前连杀鸡都不敢的大家闺秀，虽然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恶心与害怕，可她还是克服了双手的颤抖，亲身参与进了救治伤员的工作。
“啊！！！”
一名遍体鳞伤的宋军惨叫着被人从台阶上架了下来，他肩膀上还挂着一只女真重箭，腰肋处还在汨汨的流着鲜血，右手小臂弯曲成一个钝角，此时满脸鲜血，痛呼不止。
沈如君刚刚帮另一个中了三箭的宋军清洗完伤口，见状赶紧让其余大夫接受止血，而她则快步迎了上去。
“郎中……啊……救救我……”那名受伤宋军完整的左手紧紧捂着腰间伤口，有气无力的惨呼。
“叫什么叫？你还是不是男人！”沈如君赶紧掺住那名宋军，并将其轻轻放倒在一张矮床上。
虽然口中严厉，手下却是很温柔。
“女郎中……”这句话还真管用，任何大男人被漂亮女生如此呵斥，无论受到多大的伤，也得咬牙硬挺，这名宋军的哀嚎声当即变小。
“扒开他的甲胄！”沈如君对跟在她身后的一名军医说道，同时将箭杆折断，左手则从衣甲缝隙伸入，去摸那箭头入肉几分。
“姑娘……姑娘……你别……”那名宋军应该是第一次与如此美艳的小娘子近距离接触，此时强忍着疼痛，有气无力的挣扎。
“老实点！”沈如君轻轻的拍了对方一下，感受了箭头入肉不深，手中用力，握住箭头，将其拔了出来。
宋军闷哼一声，而沈如君不管不顾，将对方的甲胄束带解开扒下：“刚才那个骨科圣手过来，给他接胳膊！拿热水过来，先清洗他肩膀上的伤口，烙铁烧红备好！”
直到这时，沈如君才掰开了那名宋军的手，撕开了他的衣服，看到了腰肋之侧的伤口。
而这却并不是之前所想的砍伤。
一把没有护手的短刀深深刺入了这名宋军的侧肋，几乎没柄而入。鲜血不停的从刀的血槽处流出，稀稀拉拉的顺着皮肤流到床上。
沈如君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这种刺伤是最没办法的伤口之一，别的不说，造成的内出血就让她一点辙都没有。
“姑娘……是不是没救了……”由于失血，那名宋军的脸色十分苍白，此时他目光没有焦距的看向沈如君，口中喃喃。
“我能把你救回来，等下会很疼，你忍着点！”沈如君擦了擦额头，即使是冬日，她也忙碌的满头大汗。
沈如君转头对另一名轻伤的宋军说道：“你过来，按住他，等会儿无论怎样，你都不要动。”
轻伤宋军右手手指被削去两根，此时刚刚包扎止血完毕，闻言却也没有推辞，咬牙忍着疼痛走了过来。
“姑娘，谢谢你……谢谢你还想救一救俺这种剌手汉……”躺着的宋军想伸出手感谢沈如君，却被轻伤宋军按住。
轻伤宋军对沈如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感谢的话，等你伤好了再说！”沈如君低声说了一句，将一块麻布伸到那名宋军的嘴前：“咬着点！”
沈如君虽然满脸都是擦汗留下的血迹，可其中的坚毅却实实在在的传达给了每个人，脸上的伤疤给了她一种近乎妖艳的美感，而优美的嗓音更是让所有人对她心生善意，不自觉的听从她的号令。
沈如君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咬牙握住那一小段刀柄，缓缓的拔了出来。
矮床上的宋军剧烈的痉挛起来，惨呼声从鼻子中冒出，两名大汉竟然无法完全制住他。
“盐水！快快！”沈如君将拔出的刀子扔到一边，用温热的浓盐水清洗伤口，红色的鲜血变成的淡粉色，又迅速浓重。
“烙铁！”沈如君回头大吼道，一名军医快步上前，将烧红的烙铁摁在伤口上。
呲的一声，烧焦的肉味传了出来。
“绷带！”在烙铁移开之后，伤口处还是向外流血，沈如君从药包里拿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
“沈娘子，已经不用了……”轻伤宋军低声说道。
沈如君手中拿着绷带，看向宋军毫无生气的面庞。他依然怒目圆睁，努力抵抗着疼痛与死亡，却还是被死神带走了。
他也许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也许有父母妻儿在翘首以盼，他也许只是迫不得已走上这片杀场。
然而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死了，就死在了沈如君的眼前，而沈如君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不是今天第一个没救回来的人，可沈如君还是觉得一阵恍惚无奈。
世事汹涌，如浪如潮，人在其中，无声无息的活，无声无息的死。
“兄弟，你运气好，能被沈娘子送最后一程……”轻伤宋军帮助军医将尸首从矮床上抬下来，口中低声说道：“不是俺死的时候是咋样？有没有人会救救俺……”
沈如君恍若未闻，从地上捡起了那柄短刀，在水盆中清洗了一下，快速收拾好心情，走向下一名伤兵。
没时间哀悼……
就在这时，却只听见街道上一片喧哗。
“怎么回事？”沈如君高声问道。
一名宋军甲士从街口跑了回来，口中大喊：“金贼！金贼从后面来了！”
“多少金贼？”
“后面……”
“怎么会从后面？！”
无论是伤员还是军医，听闻此言都变得混乱起来。
沈如君上前几步，拽住那名甲士的肩甲问道：“到底来了多少金贼？”
甲士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定睛只看见一张明艳的脸，当即张口结舌的说道：“不……不知道……都在跑……”
“沈娘子，避一避吧！”那名丢了两根手指的轻伤宋军高声劝道。
此时他也不怕动摇军心。
毕竟城中突然出现一伙金军已经够动摇军心的了，没见城门前的二十余甲士已经开始动摇了吗？
伤兵营中更是沸腾一片，大夫们乱成一团，而轻伤的伤兵已经有人脚底抹油开溜了。
沈如君对劝告如若未闻，看向城门前的混乱状态，心中恍然。
这伙不知从何而来的金军，想要夺门！
“沈娘子！”又有人高声劝道：“俺们去迎敌，你快去避一避，莫要伤着！”
沈如君却只是从那名逃跑甲士腰间拿过瓜锤，从地上捡起一面伤兵带下来的木盾，默不作声的迎着溃散而来的宋军人群向前走去。
汹涌人潮，一人逆行。
一面金国猛安的大旗转过了街角，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场面更加混乱起来，守门的二十余甲士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金军来袭，此时只能紧扎鹿角，在城门前列阵，没法去再组织更多人手。
沈如君由于一直在救治伤员，碍事的肩甲裙甲早已经卸下，全身上下的甲胄只有前后胸甲，今早新换的白色袍子已经被鲜血染上了瓣瓣梅花，衣角与高高扎起的马尾随风飘扬，如同女武神一般。
“沈娘子！沈娘子！”轻伤宋军高声呼唤了两句，狠狠的锤了锤身旁的棚屋立柱：“窝囊！真他娘的窝囊！”
说罢，他抄起了长矛迈腿跟上：“沈娘子，俺来助你！”
“他娘的！今日要当了缩头王八，我这辈子就别想安生睡觉了！”
“竟然让一个小娘挡在俺们面前……”
“……幽燕男儿宁死不受此辱！”
“还他妈的不如死了算了！”
不断有宋军不顾伤势，拿起武器跟了上去。
那名被沈如君拿走瓜锤的甲士也是羞愧难当，从伤兵营中踅摸了一杆大斧，骂骂咧咧的冲到了队列的最前方。
黄亨三等十八名甲士已经看到了城门，同时驱赶着近五十宋军辅兵向城门倒卷而来，他们虽然已经十分疲累，可知道此时乃是身陷死地，只有打开城门才有一丝活路，所以金军全都不要命的一般冲向城门守军。
“纳命来！”一名宋军甲士突然从侧翼杀出，挥舞着大斧砸了下来。
“找死！”黄亨三怒目大喝，擎起手中长斧，架住之后向后一勾，宋军甲士站立不稳向前倾倒，紧随其后的一记窝心脚将宋军甲士踹飞出去。
靠后的金军甲士脱离队列，刚想上前将这名胆大包天的宋军了结，却只听见一声娇喝，一名相对纤细的身影就冲了上来。
金军慌忙间长斧横扫，试图将那道身影逼退，却不想对方不退反进，直接欺身向前，如同投奔爱郎的怀抱一般。
金军只觉得双手一痛，被盾牌的边沿狠狠的砸了一下，随后头上也挨了一记狠的，只觉得脑袋里钟鼓齐鸣，如同放了鞭炮一般，酸涩胀痛感一同涌来。
“竟然还是个小娘吗？”金军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长何种模样，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如是想道。
沈如君虽然火速的敲掉了一个铁罐头，两名金军却又围了上来，他们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美人就手下留情，长刀大锤劈头砸去。
沈如君早有准备，就地一个翻滚，狼狈了一些，却也避开了摧花辣手。而她的目标也不是脱离战斗，而是直接滚到了金军脚下，瓜锤刚刚砸断了一根胫骨，另一名金军手中的长刀就砍了过来。
沈如君没有管向后栽倒的持锤金军，高举盾牌想要阻挡当头一刀，却有一根长枪从旁边伸出，将长刀架住。
“贼厮鸟，往哪里看！”
众多宋军蜂拥而出，与金军混战在了一起。
他们大多衣甲不全，伤痕累累，抄起沉重的武器时，身上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还没又开打就已经血流满地。
然而这里是城内，再怎么说宋军在此处都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虽然一开始被打得懵了头，可在数十伤兵的拼死反击下，越来越多的宋军止住了逃跑的脚步，返身向金军围攻而来。
黄亨三回头望去，只见身后还剩四名甲士跟随，其余部下几乎都与宋军混战在了一起，血肉横飞中，黄亨三无视了身侧亲卫的救援请求，默不作声的继续向城门杀去。
活路从来不在身后，而在前方！
即使金军早就已经疲敝，二十名宋军甲士依旧不是对手，黄亨三虽然被辛兴文打得屁滚尿流，可欺负这些普通宋军还是手到擒来的。宋军虽然已经结阵，还是被金军一波捅穿。
三名金军自发的与留在最后，阻挡宋军，他们对劈到眼前的刀枪斧钺看都不看，用以伤换伤的方式来给自家将军创造打开城门的机会。
金军宋军建制基本上全乱了，队自为战，人自为战，宋军拼命向追上黄亨三，而金军则是不要命的阻拦，双方的性命迅速变成了兑子。
一名金军谋克刚刚用长刀荡开刺来的三杆长枪，回身将两个想要捡便宜的伤兵劈翻，随后就被宋军扑倒在地，面甲被掀开，一张苍白的脸还没有显出多余的表情就挨了一斧子。
持斧宋军还没有将大斧拔出，脖子就被金军斩断。头颅还没有落地，四名宋军齐齐上前，骨朵瓜锤如同雨点一般将那名金军砸翻在地。
“护住城门！”
“腌臜鸟厮……”
“死开！！！”
厮杀声中，黄亨三与最后一名亲卫来到了大门前。
果真不出其所料，门洞内部虽然有条石，却没有垒在城门上，除了巨大的门栓以外，只有十余根原木支在门上，以作阻挡。
黄亨三见状却是心中一颤。
宋人根本没想过固守城池，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出城反击去的！
黄亨三与亲卫手中不停，连着砍飞两根顶门棍，却听身后一阵角声，随后马蹄轰然。
余光看去，只见一面辛字大旗正在急速赶来。
而五步外，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了！
沈如君没有像其余宋军一样，动手时还得大喊大叫的给自己壮胆。大唐小队的众位老鸟都自诩玩脑子的高手，尤其像辛兴文那种老阴比，明明不缺勇武，可敲闷棍剥猪猡比谁都在行。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沈如君，自然把‘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奉为圭臬。
黄亨三示意亲卫继续破坏顶门棍，他则挥舞着大斧迎向沈如君。
“小娘子，不好好在家绣花，为何出来领死！”黄亨三口中喝骂，大斧随手一劈。
沈如君的盾牌在刚刚的混战中已经遗失了，此时手中只有一根瓜锤，面对当头劈下的战斧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微微侧身避让。
咣的一声巨响，大斧贴着沈如君的衣角略过，将地上的青石板劈成了数块。
沈如君几乎都能看清楚大斧上的花纹，然而，她连一丝心悸的感觉都没有。这种冷静，让她自己都赶到一丝讶异。
黄亨三虽然对这名女子身手竟然如此敏捷赶到差异，可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一丝犹豫都没有，侧身一脚当胸踹去。
两人相距不到两步，沈如君向后躲避的同时，并没有试图用瓜锤砸对方的小腿，而是左手扬起，将一直攥着的纸包扔向黄亨三的大脸。
距离太近了，沈如君与黄亨三都没有躲开。
沈如君被踹得向后退了几步，面容虽然有些扭曲，可看起来并无大碍。
而黄亨三可惨了，纸包在他的大脸上碎开，绽放出一团白色的烟雾，这名悍勇的将军当即就迷了眼。
“咳咳……石灰……咳咳……小婊子好毒的心思！”黄亨三老泪纵横，不止眼睛睁都睁不开，呼吸都有些困难，连连咳嗦。
这包生石灰并不是沈如君早早就预备好的。备战的时间太紧了，今早战地医院才开张，大量的金疮药都是现配的，而在配方中，沈如君看见了一筐筐的生石灰。
韦爵爷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本着战斗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思想，沈如君包了几包生石灰贴身而放。
刚才混战时还担心误伤友军，单挑的时候就无所谓了。
沈如君也咳嗦了几下，揉了揉肚子，恶狠狠的看着正在胡乱挥舞大斧的黄亨三：“你们这些臭男的就不知道小腹对一个女的有多重要！”
妈的，我为什么要知道。
黄亨三的亲卫见状也不再试图开门，回身向沈如君冲来。
“阿四……咳咳……不要管我……开门……咳咳。”黄亨三努力试图睁开眼睛，却只能在眼睛缝隙中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
那名叫阿四的亲卫如何能坐视自家猛安被屠戮？他只想迅速结果了这个小娘，然后再去破门。
阿四已经力战了半晌，知道自身体力上的短板，所以先将大斧扔到一旁，拔出了腰刀，直刺而出。
沈如君一边作势扬手，一边撒腿就跑。
她手中就一个瓜锤，跟腰刀的速度根本就不在同一量级上。大斧还有把握躲开，长刀就算了。
沈如君也不是乱跑，她直奔到了黄亨三的旁边，先是顺道给了他拿斧子的胳膊一锤，然后与那名亲卫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第二圈的时候，沈如君将黄亨三掉落在地的大斧踹到了一旁。
第三圈的时候，沈如君隔着黄亨三，再次向那名阿四扔出一包生石灰。这次运气差了点，没有命中阿四，却再次糊了黄亨三一脸。
黄亨三捂着手臂，强自压抑着疼痛，努力眯起眼睛辨别着绕圈圈的两道身影。却不成想当头又是一包生石灰，也顾不得只能用菜籽油洗眼了，当即用手揉搓。
“啊！！！小婊子，有种你别跑！”阿四气得哇哇大叫。
“呼呼……有种你别追！”沈如君喘着粗气回嘴道。
“太尉，是我！”阿四冷静了一下，伸手捉住了黄亨三的胳膊，将他向身后拉去。
沈如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趁阿四的视线被黄亨三全部遮挡的机会，沈如君柳眉倒竖，欺身向前高高跃起，双手握紧瓜锤奋力砸下。
战锤的缺点就是重心过于靠前，虽然威力惊人，也是破甲利器，却是挥舞出去简单，收回来困难。所谓一锤子买卖，一锤挥出去，你不死我就得死。
阿四刚刚将踉踉跄跄的黄亨三拉倒身侧，就发现黄铜的锤头已经当头砸来，大惊之下，却只来得及将脑袋偏开。
锤头砸得披膊上的甲叶子纷飞，阿四的右肩瞬间变得向下凹陷，血肉模糊。
“啊！！！贼婆娘！”遭此重创，阿四却没有像黄亨三一样摔倒，而是退后几步后站稳了身体。
可沈如君却不会放过他，开始痛打落水狗。
不到八十公分长的瓜锤高高扬起，砸到了阿四的脑袋上。
阿四只觉脑袋一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手中的腰刀拿捏不住，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呀！”沈如君一声娇喝，再次全力挥舞战锤，将阿四砸翻。
正准备再补上两锤，她就只听身侧一阵虎吼，双目流泪一头白的黄亨三横着双臂扑了过来。
沈如君措手不及，被扑倒在地。
瓜锤掉落在地，两人滚在了一起，虽然身体素质加成之后，沈如君与黄亨三在力量上没有什么差距，可体重上，黄亨三有压倒性的优势。
黄亨三压住了沈如君，骑在了他的身上，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砸了下来。
“贱婢！坏我大事！”
由于黄亨三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人影，所以他的拳头大部分落在了沈如君的胸腹之间。
沈如君挡了两下，奋力挣扎，可她的臂展要比黄亨三短太多，根本无法摸到对方露在盔甲之外的头颅。
“唔……”一拳重重打中了胃部，即使有盔甲保护，沈如君还是觉得胃中翻腾，头晕眼花。
“这样……这样……不行……”沈如君努力找着反击的手段，却摸到腰间一片凉意。
一把解腕尖刀。
正是之前捅死宋军的那一把，沈如君将其清洗之后，还没来得及处置，金军就杀了过来，她随手将其别在腰间的束带上。
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后，这把别的不是很紧的短刀竟然没有遗失。
“贱婢！贱……”
沈如君左手捉住了黄亨三的胳膊，借着他收回的力量，仰起了上半身，右手奋力将短刀插进了对方的脖子里。
“嗬嗬……”黄亨三喉咙中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声，睁大了灰白的双眼，满脸不甘。
短刀缓缓旋转，伴随着软骨碎裂的声音，大量的鲜血涌出，黄亨三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姑奶奶叫沈如君！”沈如君恶狠狠的说道：“到了阎王爷那，别忘了是谁宰了你！”
噗通一声，黄亨三的尸首栽倒在地。
沈如君躺在地上，胸口用力起伏，仿佛想将这一辈子的氧气都吸进去。
她有些想哭，却发现自己没有哭的欲望。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应该会大哭一场的。
沈如君歪头看向死不瞑目的黄亨三，突然发觉自己连一丝恐惧都没有。心中瞬间有了一丝明悟。
这个残酷的舰队世界，她已经彻底适应了。
少顷，门洞外的喊杀声也停止了，辛弃疾亲自率兵来检查城门情况，却只见沈如君腰间别着瓜锤，手中提着两颗头颅，昂首走出。
“沈娘子……”辛弃疾在马上拱了拱手。
“其中一颗应该是将领的，你看着办吧。”沈如君将首级递了出去。
沈如君没管接下来的事情，也不顾周围宋军的目光，从容向一名宋军甲士走去，将别在腰间的瓜锤递了出去：“谢谢你的武器。”
“折煞小人了……”那名甲士见周遭目光都望向自己，既是荣幸又是羞愧，双手接过之后躬了躬身，扭头去寻自家长官去了。
沈如君环视一圈，见还是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又是柳眉倒竖：“都愣着干什么？该迎敌的迎敌，有伤的去找郎中，闲的没事的搬重伤员，难道事事都让我一个女子去做吗？”
声音婉转动人，可这话却比什么都管用。
宋军当即轰然，忙碌起来。
“将这贼子的大旗与头颅都挂在城头，给金贼看看！”辛弃疾望了望沈如君的背影，将手中头颅递给身边亲卫。
“我就不信金贼还能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