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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超就想摘掉拿回去,但坛口小葫芦大,拿不出来,这可咋办?就去找姜义商议。

孟超找到姜义,把葫芦老在坛子里,拿不出来的事向他一说,姜义笑笑说:

“咳,你看我这脑子,这时候只顾忙活收割庄稼。俗话说,秋忙,秋忙,秀女出房。我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孟超、姜义二人来到坛子边一看,姜义也发了愁,这…这…咋说呢?

孟超找到姜义,二人来到葫芦旁一看,都发了愁。

姜义也过五十啦。

黄脸短须,头戴逍遥巾,身穿旧布大褂,走路迈的八字步,清癯文雅,文质彬彬,处处以礼待人。

姜义家底也很殷实,儿孙一大家子。

不幸的是,姜义的大孙子十二岁时,被官府捉去,和许善长家的十二岁闺女,一同随徐福去东海求取仙丹,至今未回。

因为姜义家儿孙满堂,虽是心头肉,但时间一长便淡忘啦。

姜义对孟超说:“孟大哥,我看这样吧,我家也不缺这个坛子使唤,就不要了,坛子打烂把葫芦拿出来,等晾干锯开,给我半拉,我留做水瓢用就行了。”

“你不要提赔不赔坛子的事,咱两家为邻居是老相好了,我家也不在乎一个小坛小罐的”说罢,微微一笑…

孟超听姜义说要他的葫芦瓢,就不高兴,到底没进过学堂,是个粗人。

只想着老婆说的,两只瓢都有用处,没想到“远亲不如近邻”的大事,便理直气壮地说:

“这葫芦是我家种的,应该归我,给你半拉瓢算怎么回事?不能给!”

姜义听他说不给,还是很和气的说:“老哥,我没说不归你呀,我家水瓢快坏了,看在咱老邻居的份上,我就是向你要个葫芦,你能灰老弟这个面子吗?”

孟超脑子里,只想着老婆的话,辛勤种葫芦的好处。

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拐弯,更不会说话:“你是要葫芦?你是要面子!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想便宜,有学问,会说话,说的比驴屎蛋还光呢!”

孟超说姜义是借面子想便宜,姜义微微一笑说:

“好好,我不要瓢了,省的我落个想便宜。”

“你把葫芦拿走吧,坛子是我的,你不能拿,给我留下!”

孟超忙去找来半截砖,要砸坛子,姜义这时不让啦,说:

“你这法子,连三岁的小孩都能想出来,可你知道,你的葫芦值几个小钱,我的坛子值多少钱?”

“你怎么可以损人利己呢?亏你想的出来这么个馊点子!”

孟超说:“那你说咋办?”

“咋办,咱不能因小失大吧,以我说,好办,把葫芦在坛子里想法弄碎,拿出来要籽留种,来年再种!”

孟超不同意姜义的说法,生气的嘟囔道:“俺两口子辛辛苦苦伺弄了大半年,落得还是籽,俺图个啥,图个操劳落个累?”

“再说俺两口子,也没请你用坛子装葫芦呀,你吃几十年的杂货,又是个读过书的人,不明白葫芦是活的会长?”

“坛是烧的不会长,口又小,你不费劲,就弄个瓢使,坛还是你的,这就是想巧,想占人家的便宜,我只要我家的葫芦,别的我不管!”

姜义还是不失和气地说:“理是这个理,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操心管理,葫芦秧就会缠我家的栗子树。”

“我家少收多少栗子不说,葫芦小纽时,鸡叼狗咬的,早被什么东西给糟蹋坏了,能长这么大到老吗?”

“恐怕你连个葫芦影也见不着,别说葫芦啦。”

“俗话说:生身没有养身重,没有养身丢了命。”

“我要半拉瓢,不是搭上个坛子吗,总不能让我白搭上个坛子,连半个瓢也摸不着。”

“到最后,吃不着猪胆落口苦水,这也太不尽人情了。”

孟超听了也在理,可心里老舍不得给他半拉瓢,只说:

“我两口子不能白种葫芦吧!”

姜义见他不开窍,小气半拉瓢,也来了气,赌气说:

“好吧,我不要半拉瓢了,我把坛子搬走好去腌鸭蛋”说着便动手去搬坛子。

孟超急了,一把拉住姜义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这个双绝户吗?”

“你把坛子搬走了,也不说个长瘸就算啦?”

姜义笑笑说:“老哥,你看你说的,活了大半辈子,土都围住脖梗子,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粘牙的话来。”

“我在我家搬我家的坛子,又不是跑到你家去偷,怎么是欺负你个双绝户。”

“再说,咱搁邻居,人老几辈子都没说谁欺负谁,咱哥俩都一把大的年纪了,你都这么老了,为了一个葫芦,今天怎么就欺负了你。”

“你说的也太不着调了,我要有心欺负你,你能在这里住多年吗?”

“咱年轻时我就可以开得远远地,你还能今天种葫芦,明天种南瓜的?”

“这些年来,我经常交代儿女们:能千钱买坟,不能千钱买邻;逢人且说三分话,事从理上让三分。”

“对你家,我家情愿吃亏,让着些帮着你从来不占你一丁格的便宜。”

“要不,我凭啥拿坛子给你管葫芦纽子,鸭蛋都没腌成,我为啥?”

孟超半天说一句:“你不是想着半拉瓢吗,要不,你是舍得出血的筒子,鸭蛋不腌拿出坛来装葫芦。”

姜义听他这么说,又来气啦:“好好,你要这么说,咱就人情一匹马,买卖争分毫吧”

“你不仁,我也不义啦…”

“你说我欺负你,为了一个瓢,我就欺负你一回了,你赔我的坛子吧,瓢我不要了。”

孟超说不过姜义,感觉自己没学问,心里憋气说:

“我知道你长了一肚子小刻刀,老饱学,想方设法给我出难题。”

“一会要坛子,一会又要赔坛子,净想便宜脸,我求你把葫芦装坛子里了吗?你想便宜,搭坛子活该!”

姜义知道,和一个无知人说话不中听,就懒得和他一般见识,说:

“老哥,咱俩都偌大的年纪了,也许我也是老糊涂了,就是和你说八年九十六个月,也说不清。”

“咱不如找个明白人,给说说这个理”

孟超哼了一声说:“我是绝户头,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劲没劲,要权没权,谁肯帮我说话!”

“你多有人缘,谁不往高岗上添土,上洼坑里尿尿。”

“俗话说,狗尿槐树,人扒大户,有几个如今是好人”

“东西地,南北拐,是人都有偏心眼。凭良心的都快死光啦!”

“要不然,还要什么官来管着呐?”

“要说理,咱们到衙门里请官评评这个理!我单不信,官能让我白种吗?”说着就上衙门了。

姜义也感觉找官评理合适,官总不能让我吃亏落一肚子苦水吧。

事情弄到这个份上,传出去别人不说我想他的便宜欺负一个绝户头吗?现在不去也不行啦。

姜义也来劲啦:“俗话说,脚正不怕鞋歪,有理不怕见官,谁怕谁,你绝户头就有理啦。”

“官也是人做的,我俩都是他的子民,既然能当官,断理就不歪,看能把我怎么样?”说着也跟着去啦。

二人到了衙门,孟超上前击鼓。

官老爷听到击鼓声,立即传击鼓人上堂。

官老爷是念过“子曰”的出身,体察民情,善解人意,心地善良,是位标准的父母官。

孟超跪在大堂上哭喊:“冤枉啊!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就把葫芦事诉说一遍。

但孟超没有说葫芦在坛子里拿不出来。

官老爷对孟超一注目,看样有点寒酸,就宣姜义上堂。

姜义来到堂上跪倒,举止有些斯文,官老爷心中就有了偏见,认定姜义以富欺贫。

官老爷最忌恨这一号的弱肉强食,仗势欺人的坏风气。

他的宗旨是:为官心不公,天打五雷轰。

但是,官老爷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也得让姜义说说。

官老爷道:“姜义是吧?看样子你不是个白丁,你可要照实说葫芦的事,如有半句不实可要吃皮骨之苦,老爷的脾气你也听说过吧?”

姜义说:“老爷有所不识,小民求老爷亲自前往,把事情原尾查清,秉公处理,还小民一个公正公平”

官老爷点点头,于是唤上两个衙役,让孟、姜二人带路,跟着去了杂姓庄。

几个人来到葫芦坛子旁,官老爷一看,心里不免怆然:“怎们会这样?”

心中暗自思考:“两位老者莫非要考考我的判案本事?”

孟超说:“我求老爷秉公把葫芦判给我。”

姜义也说:“大老爷明断,小民真的冤枉呀,我真的不是欺负他,请老爷主持公道。”

官老爷按民俗——吃葫芦刨根,他在栗子树下转了一圈,然后又到孟超家的葫芦地查看了一回。

暗想:这是上天安排的吧,是来考验我的能力,这一回可要好好想想,不可草率了事。

可一时间哪能想出妥善的处理方法呀?

官老爷只好拖延时间,从长计议说:“您二人把葫芦坛抬上公堂,老爷在公堂上会主持正义的。”说过带着衙役回府了。

姜义想留官老爷吃顿饭,官老爷是个好官,不扰黎民。

更怕到后来就是公断,旁人也会误会是吃了姜义家的饭,心有所相偏,影响不好。

所以,不管姜义怎么留,他就是留下吃饭。

官老爷走后,姜义想:打官司就已经够丢人啦,这场官司拼着不要瓢,坛总得给我的吧。

又一想:官断十条路,咋断咋有理,他要硬说我不经孟超的允许,自己愿意套上的,是想葫芦的便宜,把葫芦坛判给孟超,这个亏我不就吃大啦?

看来要‘打不着黄鼠狼,连枷子都给拐跑’喽,人家不说我弄巧成拙吗。

俗话说,银钱如粪土,脸面值千金。

“真好心当成驴肝肺,落个想巧毕当的名誉,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姜义又一想:“当清官的有几个,大都是黑眼珠子见不了白银子的贪官。”

“常言说的好,舍不得孩子逮不住狼,钓鱼还要下鱼饵呢。”

“今夜我给老爷送上礼,他要是收了我的礼,俗话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说不定明天大堂上大老爷以小让大,人之常情断给我,这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一层,便豁出去了,自言自语道:“狗不咬屙屎的,官不打送礼的,我去卖一回老脸,我不信他能打我四十大板不成!”

姜义忙去准备钱礼,忽又想到,送多少合适呢?

送多了,得不偿失;送少了,又怕打不通老爷的关节,看不上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打不住黄鼠狼反而惹身臊。

姜义犯了愁。

姜义想来想去,就来个折衷的办法:就送一个坛子的钱,吃亏赚钱影响不大,输赢不伤大脾气。

主意打定,拾辍好铜钱,趁天晚夜黑,神不知鬼不觉地背上钱褡子,向衙门的路子走了去。

再说官老爷回衙后,一直到吃晚饭,也未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能解决葫芦坛。

晚饭很倒胃口,只喝了几盅酒,借酒浇愁坐在灯前紧索眉头,绞尽脑汁想法子。

明天大堂怎么判葫芦坛?

官老爷正挖空心思地想点子,忽然衙役报告说有人求见,忙传进看是什么人。

姜义进来,把钱褡子往地上一搁,忙跪下磕头。

官老爷上去一把拉住,仔细一看,见是葫芦坛坛子的主人——姜义。

官老爷心里暗想:夜里见官,必然事歪。

本想把姜义轰出去,可又一想,不摸底细无话说,摸摸底细,办案有利,不冤枉好民,也不能让无赖占便宜。

就说:“这不是公堂审案,起来吧,不必拘礼,你想干什么?说来听听。”

姜义把钱褡子拾起来,双手捧着递给老爷说:“小民孝敬您老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恳请老爷笑纳。”

老爷一见心就烦了,大声呵斥道:“好大胆的刁民,仗着几个臭钱来贿赂老爷,老爷是你喂的狗,专为你照应门事。”

“你认为有钱能买鬼推磨,这不是要打老爷的饭碗子吗!”

“你是玩过刻刀的读简人,官场也有清水衙门,老爷就没长花花肠子!”

官老爷把褡子往回一推,里面的铜钱“哗啦”响了起来。

这响声…触动了老爷的灵感…

不愧是孔夫子的徒弟,念过“子曰”的,低头有个主意,抬头有个见识。

官老爷豁然心中开朗,忙换了一副面孔,变了腔口说:“你知道哪山的老虎都咬人,天下的老鸹一般黑。”

“可本老爷是南山的白脖老鸹,还不全黑,老爷是屋尖上的壁虎——不咬人,专为人主持正义公办事。”

“老爷和别的官不一样,是兔子群里挑出来猫——个别。”

“凡是当官的都贪脏枉法吗?也不尽然啊!”

“青天大老爷和父母官是怎么喊出来的?本老爷就想鸡群立鹤,老鸹窝里飞凤凰。”

“老爷我就立志不苟同贪官!是你把老爷想坏的,不是老爷做坏的。”

“老爷也想当个好父母官,留个清官名誉流芳百世,人生一辈子,老爷不想落下骂名遗臭万年!”

“话再说回来,今晚你给老爷送礼,俗话说:给官去送礼,必想占便宜。”

“不想便宜的话,你若大的年纪,三更半夜的为何要给老爷送钱来?”

姜义满以为老爷和狗官们是一路货色,会见钱眼开,给个面于偏心断案。

不料他是高粱杆上长谷穗——怪种,这才知道:真正的秃头是充当不了和尚的。

姜义见官老爷不受礼,头上直冒汗,忙不迭的给老爷作揖磕头。

俗话说:伸手容易搼手难。

姜义说:“老爷息怒,小民无知该打!”说着朝自己脸上左右开弓,狠狠地扇起了耳光子。

官老爷又气又好笑的说:“行了行了,老爷又没让你自己打,打几下是那么回事算啦。”

“自己打了,老爷就不罚你了,你这么大的年纪,为了一只葫芦瓢,瞎灯灭火的,来送这么大的礼,值得吗?”

“要是路上碰上强盗,野虫什么的,惹出什么麻烦多不值当?”

“老爷看你也是个有学问懂道理的,是守本分的老实人,今晚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铜钱也挺重的,你好不容易背来了,老爷就破天荒的受一次贿,开一回贪戒,就不让你再累着啦,留了下来吧。”

“关于葫芦坛一事,老爷心中有数,自然公断,你放心好啦。”

“现在天不早啦,老爷也不留你住下,赶快回家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说罢,叫衙役送姜义出城,自己就去睡觉了。

姜义出了城,头上的汗才干,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消了,也不瑟瑟发抖啦。

一路想:长这么大,头一回给官送礼,不曾想磕头磕在驴橛上——丢人带捣脸。

要是碰上孬种官嫌礼小,就倒大霉了,怪不得俗话说: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我终于是懂了。

这正是:

为官一任办案公,

是非曲直良心清。

两袖清清见祖宗,

古今朝野传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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