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差不多有二里路,此刻身处在一条幽长小道上,两旁是排排高耸的竹林,光斑透过林中缝隙,一点点打在前方的路上。
“相公,前面有个屋子!”灵儿早在前方,突然停下指向前方,语气带着喜悦。
她这幅娇小的身躯,跟自己走了那么远,属实不容易。
我看见了她口中说的那屋子,就在前方竹林的尽头,被树木遮盖了大部分屋体,只能看见那屋外,露出一节的旗帜,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驿”字。
“那是驿站,这下不用露宿街头了!”我深呼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背着胡信走了这么远,自己也是早已精疲力尽,现在,终于看见了希望。
驿站是用来提供传递官府文书情报的人,或是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从周朝时期,就有了驿站最早的原型,烽火台。
而到了现在的东汉,驿站已经基本完善,文书已分出等级之分,不同等级的文书要由专人、按规定次序、时间传递,而且收发这些文书都要登记,注明信息,以明责任。
汉朝每三十里处,设一驿站,由太尉执掌。
古代独自出远门,是非常危险的,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面,就会冲出来百十个山贼来,所以自己这三年,也只在周围十公里以内的几个县出入过。
迈着喜悦的步伐,我们来到了驿站门前,外部的茶亭只有几匹马在那拴着。
“有人吗!”我上前几步,将胡信往那茶桌旁一靠,便向屋内看去。
我叫喊着,一边打开包袱,取出自己的县丞委任状和缣帛所制的官照,官照记录了自己的籍贯之类的基本信息,而委任状自然就不用多说了,这些都是是表明自身为官的最好证明,总之就是啥都能忘,这个可不行。
这驿站有着官驿和民驿之分,官驿若不是朝廷官员,那可是进不去的。
“是何人?”一个头裹粗布的青年驿丁走了出来,刚开门就看见了一旁满身血渍的胡信,顿时吓得身体一退,指着胡信,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你们……”
“这位小兄弟无需紧张,我是那杜陵县的县丞,在来时的路上遭受了山贼的袭击,故而伤成这样。”我尽量语气平稳,说着将手中的委任状递给他边看边说道:“逃窜了许久,正巧遇到你们,便准备来此住一宿。”
他显然还是不相信我们,只是草草扫过一眼,便向后退去:“那你们等会,我进去问一下。”
说完,我看着他关上了门,又去将胡信扶了起来,没过多久,那名青年便带着一名约有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那青年指着我们,嘴里不知道在和那人说什么。
看那中年人穿着一身绸缎就能知道,定是所谓的驿长了。
他背着手,瞟过我看了一眼我身旁的胡信,之后又将目光停在了灵儿身上,最后才看着我问道:“你是杜陵县的县丞?”
“正是!这是我的委任状。”我上前一步,连同官照一同递上前去,又指着胡信说:“这是我的朋友,只因路途上遇到了野兽,才会此等狼狈……还请驿长行个方便。”
“嗯……”那人随口应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的帛书,眯着眼看了许久,随即猛地睁开眼。
“速去帮潭大人整理卧铺。”他对一边的青年摆了摆手,后者随即满口应道,回了门内。
“实在是抱歉!在下在这驿中已经待了五六载,每日事物繁多,不识潭大人尊颜,还请勿怪!”他连忙走到我的面前,就连态度都好了许多,弯着腰朝内比了个手势:“请跟我来!”
“驿长多虑了,对了,还没请教……驿长贵姓?”我点了点头,边问边跟着进了屋内。
“回大人,鄙人姓杜,单字一个豪。”
“哦……原来是杜驿长。”
我说着,扭头看向那一旁的架子上,满满当当的书信以及物品,不由得感慨:“这些书信竟如此之多,真是辛苦啊!”
那驿长见我此等神情,低声解释道:“这些书信都来自四面八方,一般都是公文的交接,偶尔也会收一些民众的书信,至于报酬……自然是用来填补驿站的支出,来这边二楼请。”
“哦?如此甚好,驿长果然是治理有方啊!”我嘴上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填补驿站?我看怕是填补衣物比较贴切些……那驿丁穿着麻布且短褐,你却穿着绸缎宽袍,鬼才信你这些话。
“这里便是了。”驿长打开一间门房,对着里面说道。
我冲他点了点头,随即来到床前将胡信放躺了上去,随后又对那人说道:“劳烦驿长,我们连夜赶路,现在有些许饥饿,可否帮忙准备些食物?”
“当然,潭大人稍等片刻,我一会亲自送上来。”说完他就拱手就要退去。
“等一下,还有一事需要杜驿长帮忙。”我接过灵儿手中的药包,取一递给那驿长,说道:“这服药,还请驿长帮忙熬制,有劳了!”
他点了点头,接过药包就带上门离开,我听着他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下了楼梯,我才退回桌旁坐下。
“相公。”灵儿倒了杯茶递给了我,随即也坐在了我身旁。
我也不顾茶烫,咕咚一大口将茶水喝了下去,方才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一路上背着胡信,都快要把腰给累断了。
“我不放心他一人在此,要不我们今夜就在此将就一晚?”我问向灵儿。
她接过了我的杯子,又倒上了一杯,接着她坐回座位,看向床上的胡信,动了动嘴却没有回答。
我随她目光看去,随即勾起嘴角:“无妨,我一会在地上铺上衣物,晚些再将他移到地上。”
“嗯。”灵儿点了点头,起身就去解开包袱。
我又抿了口茶,接着起身拆开另一服药包,将其中长得像香菜的药草,用茶杯研磨至碎,顿时一股清香传入鼻中。
再来到胡信面前将他翻了个面,用手一点点揭开与血肉黏在一起的衣物,一点点将碎末涂在伤口上。
“嘶——”
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胡信倒吸了口冷气,之后嘴动了动,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你舍得醒了?”我试探着问向他,手继续涂抹着药草。
“放……开我妹妹……放开……”
他的眉头皱的厉害,脸上汗珠也一点点溢出,见他这样子,我心中一叹,想着待他醒后,该如何安慰他,帮他走出这个阴影。
“他的妹妹……”灵儿抱着我的衣物走了过来,缓缓问道。
“他的家人都不在了,至于那杜公子……”心想早晚也是瞒不住的,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灵儿的眼睛说道:“他也被我杀了!”
灵儿呆住了,小嘴止不住的微开,手中的衣物也攥的紧紧地:“这……”她看起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到最后竟然慢慢红润了眼眶,语气十分自责,“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
“别这么想……”我牵起她的手想安抚她,看着床上的胡信,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展开双臂将她搂在怀中,“没事的。”
怀中的灵儿似乎在抽泣,拖着长长的鼻音小声“嗯”道。
之后那驿长敲响了我们的门,端来了许多的饭菜,灵儿似乎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随后我又给胡信喂了点粥,将药一同喂去之后已过戌时,我便将胡信移到地上,盖了几件衣物。
由于这一天的过渡劳累,我和灵儿很快就进了被褥,可我翻来覆去总觉得心中发慌,直到我将手枪放在胸前,才在子时睡去。
直到第二天破晓,我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我竟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看了看枕边还在沉睡的灵儿,那秀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着,恐怕昨夜也是睡的不怎么好。
我轻轻的移出双脚,就在想要穿靴时,才惊讶的发现……
胡信竟不见了!
这可把我急坏了,他一个伤员,还能去往哪里?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大兄弟不会跑回去报仇了吧!
我赶紧起身,迅速穿好靴袜,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去,还没等我开门,门外就有人推门而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我仔细一看,瞬间松了口气,他正是胡信。
只见他拎着一个菜篮,里面装了几碟小菜,还有一盅温酒,他看着我这般激动,有些疑惑:“我看你们还没醒,就先去要了些饭菜,潭兄何事如此急迫?”
“没事,没事。”我见他语气平静,自然也放下一大截心来,指了指他手中的饭菜询问道:“等他们送上来便可,何必亲自去取?”
“我原先也是此般想法,但我刚起时,听见楼下人声嘈杂,想必是一些邮差前来取书信。”他拎起手中的篮子,看了看:“再过不久便是饭点,若是去晚了,估计还需等待不少时间。”
听到这,我心中隐约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