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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新星》首刊载道之作

时间到了十月底。这天放学,冉老师说:“这个星期,你们回家要你们爸爸、妈妈为你们准备钱。我们的各科课程基本上结束了。到下个星期,也就是十一月份,我们就要进入全面复习间断。复习需要资料,你们这个星期回去准备好二十块钱的资料费,下个星期统一交到王小月手里。”

晚饭后,史微和芳韵去教室前,又去校门口传达室转了一圈。芳韵有信,史微见那信封上有铅印的“湖湘大学”几个字,就说:“嗨!湖湘大学!不简单。喂,是谁啊?谁写给你的?”“我的一个表哥。”“你可真是好福分。不但有那么多能干的哥哥、姐姐,还有那么厉害的表哥。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我们一中吗?”“不是。他是在二中读的高中。”答完史微,芳韵顿了顿,又道:“哼!不就是考上了大学吗?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史微不解,疑惑地看着芳韵。芳韵回看一眼史微,不亢不卑地说:“我们从小在一起。在那么多亲戚中,我们处得最好,最谈得来。长大后,两个人心里都有了那个意思;大人也有那个意思。哼,他去长沙读了一学期书,回来就开始跟我说什么表亲结婚不合乎《婚姻法》的规定了。还不是借口?怕我考不上大学?哼,自己把自己看得那么高,有什么了不起?不好就算了,现在哪个还那么在乎?我们现在还通信。大家是亲戚,又谈得拢。就是这么一回事。”史微惊诧于她的坦率,也惊叹她的豁达,但还是由衷地说:“我看到许多书上都说表亲结婚不好,要影响下一代。我想他可能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你自己别多心。”“管他呢,都过去了。”说着,芳韵抬头看一眼史微,问:“你呢?你和那个秦安之怎么样了?”初见芳韵收到信,史微心里还产生了一丝惆怅。这丝惆怅被刚刚的谈话冲淡,见芳韵问起,就说:“我也不知道!”“你们通信吗?”“我给他写过一封信,他没有回。”“哼,你还不明白吗?我听说,就在和你交往的时候,他还在和另外一个女孩好呢。这样的人,又没有什么好样子,你何必那么认真?你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你看一看你的周围上!有人品学兼优你视而不见,你何必那么死心眼儿吊死在一棵树上?考上了大学,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别人还不照样考?”芳韵道。“你听说了什么?谁和你说的?”史微意外极了。“你管它是谁说的。她也是为你好才叫我与你说说呢。”“谁?”“还不是你以前玩得好的同学。”“到底是谁?”“还有谁呢?楮绿珠。她可是真心关心你。那个秦安之,她们讲他像个泥陀螺,有什么好?我们班……”见史微好像不在听自己说,芳韵止住了。她们也来到了教室。

史微刚在位子上坐下,一边看报一边梳理心思,戴铭和唐大业就走了过来。唐大业温情地看了她一眼,做了一个只可意会的小动作,却不说话。戴铭道:“史含华,给你这个。”随势就把一样东西丢到她桌上。史微望去,“新星”、“湖南省辰阳一中新星文学社”及一幅自行设计的彩图闯入眼帘。她马上明白是刊物,连忙抬头喜悦地说:“谢谢!谢谢你们。”两位男生同声道:“谢我们做什么?还不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说完笑一笑,走了。芳韵转过身,抢先拿了去。史微站起来,走上去和她一起翻阅。两个人急不可待地粗看了一回,芳韵就把它递给了她。她回到座位后,细细地看将起来。

宗老师是“新星文学社”顾问。指导老师是冉超。社长兼主编是戴铭。唐大业是副社长兼副主编之一。其他人,有几个顾问是学校语文组的泰斗,剩下的史微不熟悉。看目录,这期作品基本上是本班同学写的。《山的女儿》陈桂娥;《打社饭》唐大业;《唉,那男孩》魏建东;《贺新郎》戴铭;《天皇庙行》张武;等等不一而足。不出所料,史微也看到了自己的“大作”。令她意外的是目录后面的说明:“本期轮值编委:高三(四)班文学小组责任编辑:小说——唐大业散文——戴铭诗歌——史含华”看到这里,她好笑:“我什么时候参加过编辑工作了?他们不把这个给我一本,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可见大权在握的人,想怎么说、怎么做就可以怎么说、怎么做。”看完目录,想起宗老师是顾问,不禁又想:“不知道宗老师看过这些东西没有?要是他看过,要是他读过我写的诗,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想法?”这样胡思乱想,就翻到了戴铭的《贺新郎》。当她意识到自己也许是因为热爱诗歌,也许是因为和表姐都曾填过《贺新郎》,因而才不自觉地先翻到这里时,她笑了。带着比较的心态,她开始认真阅读:

贺新郎

戴铭

春游,忽忆及好友邓涛,因其随父远迁他乡,从此难以相见,感慨系之,试填《贺新郎》词。

昔人填词,多合平仄,今以乱韵填之。有字数与格不符,扔笔作罢。

有几许春愁。无人省,独依栏杆,佇立危楼。竹外桃花人何处?唯见柳影稀疏。看烟波、争似清秋。惨红瘦绿应如是,使人空杯对美酒。又凭添,无限忧。蜂蝶慕香扑花簇。却独留,花边碧叶,空为春绿。何为记取霓裳曲,忘却君归何处?又恐被雨打残荷,冲淡心中无限愁。春来看花不忍独。犹记否,昔日游?

这是一首惆怅甚深的忆友词。史微颇有同感的是戴铭的小序:“昔人填词,多合平仄,今以乱韵填之。有字数与格不符,扔笔作罢”。她哑然失笑,暗道:“想不到我们乃一丘之貉。难怪我把他看作自家弟弟,他和我一样狂妄。要是大家都像我们这样唐突古人的丰功伟绩,那真真的‘词将不词’了。嘿嘿!是狂妄吗?不,应该说是情真意切而至无知无畏吧。热爱使人自不量力,热爱使人胆从心生。试想一下,如果后人永远都只是墨守成规、故步自封,词又从何来?曲又从何来?科学又如何发展?可见,历史需要我们这种热血热心而不守本分、推陈出新的‘狂妄之徒’。”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自己好笑:“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算了,却硬是要找出种种理由来自圆其说,这种思想行为,真是不可救药。”又想:“谁叫他们不教我们填词呢?要是我们像前人那样从小就接触这些书籍,我们会这样无知吗?新诗是好的,自由诗是好的,但古人给我们留下的那些东西,我们总不能说丢就丢吧!革命,革命总不能把自己的老祖宗都革掉吧?我们如果否定了古人的一切,我们还能知道自己是谁?”“看!你自相矛盾了吧。你刚才不是说要‘推陈出新’吗?”“‘推陈出新’难道就是一刀切断吗?文化一脉相承,如果不继承,怎么谈得上发扬?”像得到了某种乐趣,她在心里唇枪舌剑,人却趴在桌子上笑痛了肚皮。芳韵被她不能自控的笑声骚扰,转身问道:“嗨!嗨!你怎么了?什么事那么好笑?”她想说出心里有趣的“战斗”,又觉得前因后果太费周章;更何况现在是自习时间,会影响同学学习?于是边笑边说:“没什么!没什么!”芳韵见她那么自得其乐,看看那本捏在她手里的刊物,望着她笑一回,又自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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