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传来“哐啷”一声轻响。
只见对面的梁师泰面露惊骇之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颈间一痛，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贤侄，何至于此啊。”梁师泰满脸惊容，捶胸顿足。
“梁公勿惊！”石敢收刀入鞘，迅疾地取下背后之弓，麻利地张弓搭箭。
一箭直破天际，发出响亮的尖鸣声。
乃是一支鸣镝。
石敢又是连射数只鸣镝。
接连的鸣镝声响彻天际。
远处隐约有马蹄声响起。
石敢转身回门洞，从马背上取出一支朱红色令箭大喝道：“三河城守将安存信畏敌潜逃，吾奉青龙寨振威校尉安存秀安校尉之命率部接管三河城。”
“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尽管开门的众人和从城上冲下来的守卒对他的话仍是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动弹。
正前方，四具冰冷漆黑的弩弓正对着众人，杀气腾腾。
闷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
地面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铁骑正从远处杀来。
众人只期望他所说之言为真，这样才不会有大的杀戮。
若是来者是契丹人，众人不敢去想了。
片刻功夫，第二都的骑士们高举青龙寨大旗呼啸而至，如暴风一般冲进城中，将四门牢牢控制住。
未多时，数十换过马匹的斥候飞箭一般往城南探查敌情而去。
一刻钟后，城中营寨中大鼓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上次契丹来犯，三河城守将上任致果校尉率部不战而逃，事后被明正典刑。
而其部下士卒也被安存信到任后用十一法抽杀立威。
给了大棒之后，安存信又抛出了胡萝卜——给这些士卒的家属在县城提供集中住宿的地方。
此举一箭双雕，既免去了士卒们的后顾之忧，守城之时不用担心身处郊外的亲人被来袭人马打草谷，让他们可以安心守城，又可以借此胁迫他们听话。
天空中下着零星小雨。
城中守卒被鼓声惊醒，睡眼惺忪地从被窝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三三两两地往校场而去。
“怎么回事，一大早都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跟上回一样吧，当官的站在雨伞下，却要我们挨淋，拿我等耍子。”
“就是，你看地面到处湿哒哒的，要是摔一跤，有得好受。”
“别担心，胡麻子。你要是把腰扭了，我们可以帮忙照看你家娘子啊。”
从后方传来一阵窃笑声。
前方之人却也不恼，只是哈哈一笑，回道：“牛二，你身上怕是连去一次城西找半掩门的钱都拿不出吧，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娘子呢。”
到了校场，这些三河城的守卒却发现站立在高高的点兵台上之人尽管看上去有些几分眼熟，却并非他们的城主——安存信。
三河城这是换主官了，怪不得一大早便要点兵，原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过，众人也并不以为意，管他呢，随便谁来，跟自己干系不大。
没过多久，咚咚的鼓声又响起。
有些机警之人反应过来，这次点兵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因为，这二遍鼓声之间相隔的时间可要比往常小上不少。
快快快，不少本在家中或路上拖沓之辈，不由得加进了步伐。
三通鼓响完毕。
绝大多数三河城守卒已站在校场之上站定。
这时才有十余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军官模样之人被人搀扶而至，却被一队黑甲武士拦住了去路，带往另外一侧的空地处。
这时，三河城的士卒们才发现，不知何时校场四周已被那些黑甲武士团团围住。
“某是青龙寨振威校尉安存秀安校尉麾下第二都都头，某姓石，现奉命接管三河城城防。”
底下众人一片大哗，青龙寨与三河城互不统属，不知对方凭何跨界而至。
“现在契丹人大军正朝三河城赶来，致果校尉安存信已经抛下尔等而逃。”
这下可真是往烧开的油锅里泼了瓢冷水。
众人大惊，纷纷议论不已。
上次就是三河城主将畏敌逃率部而逃最后连累他们死了不少人，这次的主将更过分，直接就自己脚底抹油开溜了，甚至连自己在当地提拔。安插在军中的所谓亲信都不没有通知——那些被赶到一旁空地，跪在泥水中的喝醉军官们便是。
“敌情紧迫，现在某宣布——”
“某不服，某乃朝廷任命的致果副尉为何要听命你这劳什子都头之令，纵使致果校尉潜逃，也该由某来接管士卒。”一个喝醉的军官被雨水一淋终于清醒不少，挣扎着大喊道。
除了几个彻底不省人事之人，其他几个稍微清醒了的军官也大喊大叫起来。
校场上的士卒也有些躁动。
毕竟没有人想把自己性命交给陌生人来处理，谁手里没有攥一把刀呢？
石敢见状，猛地一挥手。
围在四周的黑甲武士纷纷举起了手中弩弓，对准了场上之人。
狭长尖锐的箭头在逐渐大亮的天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校场之上顿时安静。
尤其是校场中靠外一层的士卒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军令！”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尔等二禁令皆犯，饶尔不得，行军法！”
石敢冰冷无情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上空响起。
一排黑甲武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在几乎划一的“哐啷”声中，齐齐抽出腰间弯刀。
那些军官哪里不知道这是要杀鸡儆猴，连忙痛哭流涕开始告饶起来。
石敢板着面孔无动于衷。
有人求饶不成，或出声威胁，言自己是刺史的亲戚云云。
也有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出口大声谩骂。
“兄弟们，兄弟们哪，这些外乡佬是要抢我们的三河城啊。”也有人试图煽动众人同仇敌忾。
然而，在冰冷的刀锋下，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为他们几个平时作威作福，肆意欺压下面人的人渣求情。
下一刻，十几个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泥水中。
校场之上，鸦雀无声，士卒们大气都不敢出。
一声号角从三河城士卒家属院方向响起，那里隐隐传来哭泣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