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陆文昭正吃着鱼。
看到肖子仪又带人抬着尸体走了进来。
脸皮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三天两头的。
肖子仪这是杀神转世吗?
可这回尸体很陌生。
肖子仪弓着腰便上前一步迎过来。
双手捧着文书。
“大人,幸不辱命,杏梅贡已经带回来了,而且卑职还发现了魏忠贤留在阜城县的金银财宝!”
“什,什么?”老陆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
“杏梅贡……”
“不是,你说谁的金银财宝?”
“魏忠贤的。”
“细说。”
“是,卑职前去阜城县接手杏梅贡,但这河间知府李标百般拖延,还自称受了首辅大人的提点,提前去挖魏忠贤藏在荀园粪坑的金银财宝。”
陆文昭沉吟半晌,“韩大人?”
肖子仪看出老陆的犹豫,便收敛了自己的口风,“这李标仗着和韩旷韩大人有同窗之谊,便下令阜城知县抢夺七十箱金银财宝,但被卑职带人杀了,同僚皆可作证。”
“嘶!”陆文昭震惊地看着他,“七十箱?”
“对,七十箱!”肖子仪肯定地回答,而后补充道,“估摸着有五百万两。”
真是一笔巨款啊!
皇上内帑有这么多银子吗?
陆文昭眼神怪异地打量着肖子仪,“兹事体大,有口供吗?”
肖子仪拱手,“留了阜城知县,我已经让殷澄送他进诏狱了,口供很快就会有。”
诏狱是什么地方。
进去了之后要什么口供没有。
陆文昭对肖子仪这般做事还是很满意的。
人证物证都如此齐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手尾了。
说着。
老陆便看到肖子仪递上来五十张银票和三十张金票。
金票比银票更值钱。
这是不低于三万五千两的钱财。
“卑职私下拿了四万两,这三万五千两是卑职孝敬大人的。”
陆文昭看他如此懂事,背着手便走向案桌,“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肖子仪捧着钱,跟了上去,“大人自然是一心向公,奈何朝堂之上人情世故太多,卑职也是怕大人有需要的地方。”
陆文昭没有搭理他。
只是提笔开始改着肖子仪的文书。
而后将改过的文书丢了回去。
“尽快将杏梅贡送往宫中,文书改好递上来,本镇抚要面呈骆指挥使和皇上。”
“是!”
没提这钱……
肖子仪探头看了陆文昭一眼。
而后将钱放在案桌上。
便弓腰退后。
退了几步后正准备转身离开。
却听到老陆传话。
“先前你抓捕田尔耕的事,骆指挥使很高兴,已经准备将你增添为北司第六位千户。”
如今北司五大千户的名额尽皆满了。
想升千户,只有立下大功擢升,而他是最有希望的那个。
这回有盼头咯。
肖子仪弓腰九十度,脸上洋溢欣喜,“多谢大人提携,卑职愿为大人效死。”
“去吧!”
……
黄华坊,暖香阁。
肖子仪精神愉悦地躺在周妙彤的床榻上。
身边美人如玉,肌肤胜雪,倒是此刻有些红腻。
竟黏在肖子仪身上。
声音轻柔。
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大人,您之前说的可还算话?”
“我说的话可多了去,妙彤姑娘指的是哪句啊?”
肖子仪倒并不意外。
毕竟当初他本就是故意留了个钩子。
就是要周妙彤求上门来。
“有个姓严的御史,他儿子严峻斌,听说被关进了诏狱,大人能救他出来吗?”
“你想给他求情?我若是没记错,当初你可说你全身心侍奉我,并没有什么相好。”
肖子仪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平静,但眼神却有股慑人的压力。
好歹也是杀人见血的锦衣卫。
周妙彤坐起身来,眼神中满是无畏。
或许,除了她那位心爱的严峻斌,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在乎的了。
在教坊司待了这么几年。
她该经历该见识的指不定比肖子仪还要更复杂些。
自然看出来肖子仪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有恃无恐。
肖子仪走到桌边喝了口茶。
不急不缓地说道。
“听说,你父亲是周顺昌?”
周妙彤也脚步轻盈地来到他身边。
给他又斟满了一杯热茶。
给他按着肩膀。
颇为贴心。
“也不是什么秘密,十二岁那年,锦衣卫抄了周家,说爹的诗暗讽魏忠贤,把我送进了教坊司。”
“据我所知,周大人有两个女儿,你应该还有个妹妹,叫周妙玄。”
周妙彤苦涩一笑,语气倒是愈发悲哀,“妙玄生得比我好看,教坊司奉銮大人称其身柔骨轻,便安排送往杭州去做瘦马,只怕经历更不好。”
“她比你好。船到大通河,她投了水,被当时的信王朱由检救了下来。”
周妙彤张嘴,饶是她再看淡一切,此刻也心神震动。
主要是信息量太大了。
“妙玄,没死……”
“之后她化名北斋,用画作帮助信王暗中联络东林党,当时锦衣卫里有个总旗凌云铠奉命杀她,但被我杀了。”
“大人您是,杀了……”周妙彤愣了半晌,显然是记起了《大明律》,“我不会出卖大人的。”
“呵,凌云铠是魏忠贤的远方外甥,阉党都覆灭了,现在还有谁会在乎他?”
“那妙玄她现在何处?”
“送去了杭州,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回来了。”
周妙彤脸上浮现出些许欣悦。
肖子仪又喝了口茶,而后将一封特赦文书取了出来。
语气平淡。
“我可以替你救他。”
周妙彤接过了那封特赦文书。
【经刑部核准,特赦教坊司暖香阁周妙彤,行文到日,即可从良。】
这一封文书让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但她沉浮于教坊司,早已养出了几分玲珑心窍。
看到这文书便猜到了自己的命运。
“这是赎我的条件?”
“自然。”
周妙彤沉默良久,而后看向肖子仪,语气坚定果断。
“我有钱给大人上下打点,您帮我救他出来,我就跟您走。”
肖子仪笑了,“无需你来打点,他现在人在诏狱,但死活就是我一句话。”
周妙彤看着霸气的年轻人,低眉错开直视,“那妙彤就多谢大人了。”
“你不会后悔吗?”
“人各有命,终究是苦海沉浮,有什么可后悔的。”
“那倒也不至于这么凄苦。”
肖子仪笑了笑,纵使再铁石心肠,也难以说对一个这般温婉玲珑的女子如何狠下心来。
只是他注定不会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