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瑞相 第50章 烦请殿下谨记

作者:俯仰自知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8 01: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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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弹我,疼啊姐~”

“疼点才能让你记住。”姚兒玲再次回复了她那端庄的仪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徐徐说道。

“首先,你也是个孩子。其次,若是抛开你太子的身份,心智、体魄……哪个通过大考的学子是你能比得过的?更何况,虽然是向天下人简拔,不分庶民还是士人,还是有相当多的世家子前来,仅我知道的就有涣西黄家、上京萧家,以及宇文兵部藏在东港郡的弟子。还有你那小表叔陈垚光,听说也要入学?不过不用参加大考,是父皇特准的。”

陈垚光,虽然年纪还不到弱冠之年,可论起辈分他是皇帝的表弟,姚曜苓自然应喊一声表叔。其姑姑是先帝的侧妃,是一世帝平定中原时与当时中原大族陈家政治联姻的代表,后来弃政从商,如今是帝国屈指可数的商贾大族。

“表叔也会来?他不是有家规,禁止陈家人从军从政的吗?”

“父皇说,那其实是先皇定下的规矩,当时的陈家乃簪缨世族,与先皇联姻后自然担心外戚专权。而现在陈家已彻底入了商贾,自然不必忧虑。”

“殿下所述鞭辟入里,让老夫茅塞顿开啊~”

陌生男声突兀地响起,进而映入眼帘的是一银鬓花髯的老者,脚蹬一双精制的黑色鹿皮靴,上身只着一身素色麻衣,极不搭调,却整个人透出一种气势,凛然生威。

此人正是宇文司。

“见过宇文大人。”见到来人,姚兒玲连忙起身施礼,又轻拍弟弟催促,脸色嗔怪。

当朝太子披头散发,被当朝一品重臣撞见,实在有失皇家礼仪。而门口的侍卫仆从纷纷下跪不敢抬头,多半是刚才想要禀报来人,却被宇文司所阻止。

“哈哈哈……殿下不必多礼,这里是学院,不是朝堂,老夫今日也未着官服,不如且随意些。”看到二人忙乱的样子,宇文司竟哈哈大笑极其豪迈,示意二人不必紧张,“老夫昔日随先帝征讨,又年长陛下几岁,殿下不如且称老夫一声伯父,如何啊?”

宇文司笑得极为和蔼,若是韦京此时在场,定会惊得目瞪口呆。他被宇文老头收养六年有余,见到老家伙露出笑容的次数屈指可数,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言笑不苟的说教,就是逼他练武的棍棒。

可姚兒玲哪敢真的冒犯,只好微微颔首轻笑,示意周围仆从快快为太子整理衣冠,随后玉指微弹让所有人退下,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三人。

“宇文大……宇文伯父,”眼见宇文司佯怒,姚兒玲连忙改口,“今日怎么到了学院,兵部事务繁杂,一向很少能在兵部和军营以外的地方见到您。”

“嗯……老夫今日确实是出于私事。想必殿下也知道,我那劣徒今日也来参加大考,我来正是想看看他结果如何,若是丢人现眼,这就亲自将他带回家中严加管教。”

未等姚兒玲出声,姚曜苓抢先说道:“伯父多虑了吧,孤与韦哥儿在运河上曾有一面之缘,相谈甚欢。以韦哥儿七品身手,闯过大考,想来小试牛刀尔。”

宇文司神色不动,他并不肯定太子对中京之事知道多少,也就不愿轻易提起韦京因追击歹人而受伤未愈一事,只是把话题全引到大考上来。

“我那劣徒虽有几分能耐,却因好高骛远,未得全部真传。而北疆学院考官是由青圭君亲自出任,老夫有种预感,这小子一定会去挑战他。”

说着,宇文司从袖筒里掏出一个青釉瓷瓶,递向姚曜岺。

“此乃宇文家秘藏的还元丹,对于治疗内伤,重聚真气有奇效,只可惜天妒英才,当年赐药的那位蓉山神医早逝,如今这便是最后一瓶了。劣徒不自量力,让青圭君教训一下也好,只是内伤难医,还需良药。”

“既然太子殿下与劣徒有旧,不如请将此药代为转交,就说是皇家赐药即可。”

“为何?想来韦哥儿现在已经通过大考,伯父为何不亲自交给他,更显师徒情深?”姚曜岺观了一眼天色,估计大考此时已经结束。

听到这话,宇文司略显尴尬,脸上更是涨红一瞬,紧接着他轻咳一声,拙劣地试图掩饰什么。

“这……殿下以皇家名义,更显此药珍贵……”

见宇文司面色古怪,姚兒玲拦住了还想说点什么的弟弟,出言解围道:“既如此,晚辈就借花献佛了,正好孤也想见见帝国的青年才俊。”

“哈哈……那老夫多谢殿下了。”话将说完,宇文司简单拱手就准备离开,兵部确实有繁多的事务还在等他处理。

太子公主二人也随即还礼,姚兒玲缓步陪着一同向外走。太子是储君,身份尊贵,若是亲送出门反而显得过于浮夸了。长公主送行,太子目送,既显出皇室对黄琮君这样的老臣重臣的礼遇,也是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正要踏出台阶,宇文司忽地又转身正对着姚兒玲,拢袖口扫浮尘,双手在胸前交叉,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拇指向上,极为端正地行了一礼。

“方才老夫在阁外倾听了殿下对各方局势的阐述,可谓受益颇丰。殿下灵心慧性,如洞若观火,皇家天资可见一斑。然有一言,老夫不得不说。”

“宇文司本一渔夫,世代苟活于东海,至先帝起事时方有所彰,用以军事。后大事成,蒙先帝不弃,赐臣以黄琮,尔来二十九载矣。”

“诚然,今朝堂不定,奸佞窥伺。老臣斗胆,烦请殿下谨记,无论时局如何变幻,无论朝中内外如何博弈,臣誓忠陛下,以报皇恩。”

说完,他也不再抬头,就那么躬身倒退着离开。

一身麻衣的宇文司,却如此郑重其事,反差感实在惹人发笑,可阁中的二人没有丝毫笑意,额头上拧出了深深的川字纹。

当然,两人纳闷的缘由截然不同。一向反应迟钝的姚曜苓,其实是因为皇姐和宇文伯父今日说了太多难以理解的话,导致他大脑过载了。早在宇文司来之前,他就已经因皇姐的滔滔不绝而心浮气躁,以他尚且年幼的心智就更难看穿另外二人对话中的深意。

而姚兒玲,则确实是因宇文司的话而困惑了,准确地说是被吓到了。首先,今日宇文司所表现出的态度过于谦和,甚至可以说是过于低微了。一个未成年的太子,一个有点聪慧并无实权的公主,在别人面前或许是高不可攀的身份,但在开国功臣、兵部尚书,更是六瑞之一黄琮的持有者面前,说身份只比庶民略强一点也毫不夸张。

其次,既然是来送丹药,直接去学院里送到手中不是更快?北疆学院就算规矩再严苛,姚兒玲不相信如果黄琮君想要进去,除了父皇还有谁胆敢阻拦,何必多次一举前来拜会我们,况且他又怎么知道太子正在这里,还偏偏要太子以皇家名义赐药?

最细思极恐的就是他最后的一段话,看似好像是在表达忠心,可这话跟父皇说得,毕竟他是陛下的臣子,与我们说何干?曜苓年幼,还远不到向储君表忠心的时候。除非……他已预感到风云将起,那么谁会是祸乱的源头?是礼教?是潞国公?还是勋贵世家?虽然这些人都有勃勃野心,可父皇正值年富力强,谁会有掀起风浪的能力?

袖筒沉甸甸的,姚兒玲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黄琮君的大弟子涂图,年纪轻轻便率军一战平倭寇,早就战神之名,如今更是承继“青圭”。而韦京呢,只是以养子之名藏在右京老宅足足六年,从未示人,如今突然来到京城,黄琮君既不让弟子投军,也不参加名仕如云的春闱,反而进了第一年招办的北疆学院……

想到这,她伸手掏了掏装着秘药的瓷瓶,不由得攥紧了些,喃喃道。

“看来,必须得见一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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