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桃木钉扎进蜡尸眉心三寸。
黑血顺着蜡壳裂缝渗出,在棺底汇成八卦图案。阿旺用瓷碗接血,血珠落碗即凝成金豆,表面凸起傩面纹路——这是南洋邪术“买命金“,每颗金豆代表一条被抵押的魂魄。
“九颗……“林九数着金豆,后背发凉。师父临终时吐出九口黑血,每口血里都裹着这样的金豆。
供桌上的尸油蜡烛突然爆出人面火花,蜡尸腹部的傩面浮雕开始转动,九个面具的獠牙咬合声组成《目连救母》的戏腔:“丙辰年借阴兵九百,癸酉年还阳寿九千……“
林九剪下一截蜡化脐带,投入盛满糯米的铜盆。
脐带遇米即活,如白蛇般扭动书写梵文。阿旺用朱砂拓印,发现这是暹罗古咒“九婴转生术“——将九个月胎儿的魂魄炼成阴兵,需以嫡亲血脉为祭。
“三姨太是黄老爷子的亲生女!“阿旺惊呼。盆中糯米突然发黑,浮现黄家族谱:三姨太的生辰八字下,压着九个被划红叉的男婴名字。
蜡尸腹部传出傩戏鼓声。
林九将耳朵贴上尸肚,听见九种不同的心跳节奏。最中央的心跳带着金属回声,每跳一下,他怀里的赶尸铃就同步震颤。
“师父的心跳……“林九的瞳孔剧烈收缩。二十年前师父下葬时,他把赶尸铃贴在棺木上听过,此刻尸胎中的心跳频率与当年分毫不差。
阿旺用尸油灯烘烤蜡尸脚底,显出一段刺青契约:
“借阴兵九百,期二十年,以林氏师徒魂魄为质。若期不还,九代绝嗣。“落款处按着师父的血手印,印纹中爬出米粒大的白蛆——这是湘西“尸契虫“,专食违约者内脏。
林九突然干呕,吐出一团缠绕金线的蛆虫。虫体表面浮现傩面纹,拼出“戌时三刻“的倒计时。
旧宅二楼传来木屐声。
穿绛紫马褂的老妪推门而入,脸上戴着青铜产婆傩面,面具獠牙挂着干涸的胎盘。她手持铜盆热水,水面浮着九个蜡制婴胎,每个婴胎眉心都钉着桃木钉。
“吉时到,请林师傅接生。“老妪的嗓音像粉笔刮棺材板。
林九的赶尸铃自动摇响,铃舌竟是半截婴儿指骨。蜡尸应声弓背,腹部裂开十字血口,九具缠金线的胎儿鱼贯爬出,脐带在虚空组成傩面阵图。
为首胎儿突然扑向阿旺。
林九甩出镇尸符贴其额间,符纸却被金线绞碎。阿旺的右臂被咬住,伤口处钻出傩面蛊虫,虫背甲壳翻开,露出师父年轻时的照片。
“用本命符!“林九撕开道袍,胸膛纹着的钟馗捉鬼图泛起血光。钟馗的判官笔突然刺出皮肤,扎穿胎儿傩面,挑出一团纠缠着金线的脑组织——上面刻着黄家橡胶园的经纬度。
剩余八胎环绕棺材跳起傩舞。
它们的脐带如提线般操控蜡尸,三姨太的尸身跳起诡异的求子舞,每踏一步,地板缝隙就钻出带傩面纹的橡胶树根。林九洒出香灰,灰烬在空中凝成“破地狱咒“,却被胎儿用脐带吸食殆尽。
阿旺突然抢过赶尸铃,摇出师父亲传的“九星镇魂调“。铃声与傩鼓共振,八胎的青铜傩面应声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的蛊虫本体——九只人面蜈蚣首尾相连,组成阴兵契约的活体印鉴。
人面蜈蚣钻入林九七窍。
他的眼球被拱出眼眶,悬在神经上晃荡,透过破碎晶状体看见可怖真相:二十年前师父并非病死,而是被炼成主蛊虫,封印在赶尸铃中温养二十年,只等今夜借胎还魂!
阿旺用桃木钉刺穿自己手掌,以血为媒画出“血八卦“。蛊虫受至阳血气吸引,从林九耳孔钻出,却在触血瞬间自燃,烧出九个傩面形状的焦痕。
旧宅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地下甬道。
数百具尸傀列队而行,脚踝拴着刻傩面的金铃,正是黄家祖训中“失踪“的九代族老。它们抬着青铜轿辇,轿内供着半张血肉傩面——缺失的部分正在林九怀里发烫。
“恭迎掌坛师归位!“尸傀齐齐跪拜。轿辇帷帐无风自动,露出端坐其中的蜡封尸身,道袍前襟绣着林九师父的名讳。
林九的赶尸铃炸成碎片。
师父的魂魄从铃中溢出,化作人面蛊虫直扑血肉傩面。林九咬破舌尖喷出童子眉血,血箭穿透蛊虫钉入轿辇,尸傀大军瞬间土崩瓦解。
“好徒儿……“蛊虫发出师父的叹息,“你终于破了我的借命局……“
蜡尸腹部的人面蜈蚣突然暴起,将林九师父的残魂吞入腹中。戌时三刻的钟声响起,橡胶园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傩戏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