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宗毅的身后，赵宁沉默着。
队伍因此变得有些清净，带出诡秘的气息。
看她面色古怪，宗毅脚步微微放缓，问：“怎么？不满意我的处置？”
赵宁便低着头道：“不是，只是在想你本可以招募更多人。”
39个小区有近60万人口，其中仅进化者就不少于6万。
但永恒圣辉从这些小区只招揽了2万名左右的进化者，一半士兵，一半进工程队。只有大约一千人不是进化者，是各行业的精英，不需要那点破进化来证明自己，剩下的都是预备役。
对别人而言，这或许很正常，毕竟养人费粮，但赵宁知道不是。
永恒圣辉养的起更多的人。
来自秘境的食物，本身就极大程度的弥补了他们给小区民众的资源，仓储中心的粮食都没动呢，更别说宗毅很自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满城搜粮。
他们养的起，却不招募更多人，也才有了今天的事。
宗毅低笑着。
他负手踱步，缓慢走动着，身边无人敢打扰他。
思考片刻，他说：“听说过电车难题吗？五个男孩在一条电车轨道上玩，电车正朝他们驶来。唯一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方法是拉动一个拉杆，使电车转向另一条轨道，但那条轨道上也有一个男孩在玩耍。问题是：你是否会拉动拉杆？注意，该问题的前提是末日背景下！”
听到这个反问，赵宁微微怔了一下。
美目陷入凝思，好一会儿她回答：“这种题没有标准答案。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就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你没事。如果你拉动了拉杆，那么你就必须为那个死去的男孩负责！”
她的回答很圆滑，宗毅便仰头大笑起来。
他笑的肆无忌惮，笑的涕泗横流，笑的张狂纵意，也让赵宁愕然不解着。
闪亮的目光带着疑惑……我的答案就这么可笑吗？
宗毅看着那片黑暗，敏锐而凌厉的眼神仿佛刀一般。
然后他轻揽赵宁，吻她洁白脸蛋，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笑？因为这是标准的政客式回答，第一思考前提永远是别伤害自己，你很适合成为一名优秀的政客，但你无法成为一个拯救世界的人……因为你缺乏担当，无法承担任何糟糕的后果！”
赵宁怔然了。
是这样吗？
好吧，我终究只是个女人，我没那么伟大的追求。
宗毅已轻声道：“我都说了末世背景！末世有末世的逻辑、道德、法律！弱肉强食，利益最大化，牺牲一小部分成就一大部分，是真的道德成立的。江城有七百万人口，如果在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死二百到三百万人，我会选择没用的那些人去死。比如老人，病人，残疾人……”
赵宁吃惊的张大嘴巴。
她懂这话的意思了：“你认为在末世，这道题不再是人性的选择题，而是有了标准答案的题……更换轨道！”
宗毅轻轻点头：“看谁来做。对领导人来说，这事就是有标准答案的。当然，能做不能说！”
对与错从来不是领导者考虑的问题，胜与负才是！
宗毅从来都不是在拯救谁，他只是在筛选。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放弃……如果有些人早晚要死，那么早死还能多省粮！
这就好比公司裁员，壮士断腕。
很残酷，但很实用！
圣母会说我必逆天，但也就是嘴炮而已。
想救所有人的结果，只会是所有人都死！
在宗毅看来，这就是一个领导者必须有的决断。
当然宗毅也不是说其他人都不要，人口肯定是越多越好。
但他要形成梯次，这样才能形成内卷。
要让他们知道，能够加入永恒圣辉是一件多么值得幸运的事！
一步步收人，既可以节省粮食，还可以增加他们对机会的珍惜程度，同时也方便内部的管理。
宗毅不是在做慈善，他的一切考量都是以整体发展为前提——末世的世界，唯一能带给所有人生存希望的组织。
赵宁脱口道：“可那个男孩什么都没做错。”
宗毅笑道：“落单就是他最大的错……或者我再直接些，政治没有对错，生存只有成败！赵宁，你需要的只是及时适应新环境，重新看清世界，也看清自己！”
看清自己？
赵宁微微心颤。
她明白了宗毅的意思。
宗毅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回答她，就是让她明白自己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都是以自保为前提的。
而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女人，却站在道德高地上问他：你为什么能帮却不去帮更多的人？？？
这是为什么宗毅大笑的原因！
他笑赵宁所谓的善良就是一种虚伪，不带丝毫的自我利益的牺牲！
笑赵宁就是一个圣母，一个明明自私恶心，却以为自己有良心的圣母？
宗毅用一个电车难题就揭穿了她的虚伪……这让赵宁心颤。
宗毅已轻声道：“你很聪明，你懂得该如何把事做好，甚至可以做的比我更好。但如果你没有宽广的心胸，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勇于承担责任后果的魄力，那无论你多能干，你都不够资格领导大家。记住，站在高处的人，天塌下来的时候，第一个砸到的就是他……没有承担这一切的魄力和勇气，就别做那个站在最高峰的人！”
赵宁怔怔的看着宗毅。
他摸着赵宁的脸：“我相信你可以的。”
说着他轻轻推开赵宁，就这么独自远去。
“你去哪儿？”赵宁问。
宗毅挥挥手：“刀已磨完，可以砍柴了！”
他就这么走出小区，向着那幽森黑暗中走去，消失在茫茫雾气里。
所有人便都呆呆的看着宗毅。
老大的说话，震撼的何止是赵宁，也是所有人。
这场谈话，让他们真正理解了他们的领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可怕的务实主义者。
这样的人不适合生存在张扬真善美的和平年代，但很适应日渐残酷的黑暗岁月。
真令人惊讶，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领袖？
便有种幸运而又畏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