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之中,费介很是怀疑,这坐在轮椅上的老家伙能不能把名字的笔画连接在一起。
在黑暗里写字,批阅奏报,签署命令,真怀疑他是怎么做到的。
待其写完后,他把那一纸命令拿起来观看,字迹果然歪歪扭扭,比儋州那个范小二好不了多少。
但是这命令上的内容却不简单,直接就撤了一个处长的职位,罚俸禄三年。
看着手里的命令签署,签名的字迹歪歪扭扭,那黄褐色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异样神色。
一如刚才的所有推测,那兄弟两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泄密,费介记得儋州那清越小子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即便看起来错得很离谱,但那个绝不可能答案,往往也是唯一的答案。
忽然想到这句话的费介眼眸里的黄褐色更为明亮了些,他忽然怀疑儋州的这场刺杀,可能是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阴险老头儿故意透露出去的些许信息导致。
至于他目的何在,那就很能猜测得到了。
又或者,泄密的根本就是那看起来绝无可能的八个人之一其中一个……当然也包括那位皇帝陛下。
这位陈院长说,可能有人在试探他,但费介却觉得,这是有人想要试探儋州那个大魔术师。
希望那两个孩子能平安无事才好。
“那魔术,你见过?”
将刚刚签署完的命令通过墙壁上的暗道机关格子送出去,这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忽然开口说起魔术的事情来。
他心想这老毒物在儋州那么多年,想来应该是见过的。
费介那到了嘴边的,关于那绝不可能是魔术和障眼法的话,因为之前心里的一丝怀疑,生生被改成了另外一番话。
“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事后也好奇地问过那小子,都是些道具加障眼法罢了,挺能唬人,没什么杀伤力。”
听着这话的黑暗之王,双手手指始终轻轻敲击着轮椅手柄,让人瞧不见的眼神里有着几分晦暗莫名……特别是在看那老毒物的时候。
费介被他这诡异的眼神看得心里有几分发毛,便给自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顺着这个继续说起自己有些那小子送的道具,回头送些过来。
年纪分明不是很大,但面容却有些枯槁的老人忽然说起儋州的几个酒鬼,说他们的供词上看到了火球,他又问起老毒物是否也会这一魔术。
费介听着,在心里暗骂一句那小子平日里心思缜密,这次居然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嘴里却说着自己不会,只知道道具是白磷和火匣子,至于是以何等手法做到的,却不得而知。
鉴查院里也有懂得魔术的人物,而且手段高明,一般人根本难以破解,只要破解了其中的道具和障眼法里的诀窍,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本就是天下有名的魔术破解师,迄今为止,仍旧保持着百分之百的破解律。
任何魔术在他眼里都是破绽,只需要看过一遍,一分钟内立刻就能将其一一破解。
这一恐怖的名头让京都的魔术师们都不愿在鉴查院的人面前表演魔术。
魔术被拆穿的魔术师,就像一个跳梁小丑,颜面尽失,谁也不想有这种难堪的体验。
还有,京都的人都知道,皇宫里的那位皇帝陛下,也是一位极其恐怖的魔术破解师,也从无败绩。
他喜欢看魔术表演,但也喜欢破解魔术。
迄今为止,在皇宫表演过魔术的魔术师们,在拿到了高昂的报酬之后,便拒绝去第二次。
自从魔术的兴起之后,皇宫大小节日活动,都会高价聘请团队入皇宫表演魔术。
迄今为止,却无一例外的都被那位皇帝陛下拆穿。
但也总有人想着能够研究出一种让皇帝陛下都破解不了的魔术,因此而名声大噪,扬名天下,可惜一直无人成功过。
关于儋州那个少年有着大魔术师名头的事情,这位陈院长早已注意了很久。
关于他表演过的魔术,经过调查的人转述之后,他都已经一一破解,破解方案也写在了纸上。
只是,在破解这些魔术的时候,这位聪明睿智的黑暗之王却有种诡异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里早想亲眼见识见识那小子的魔术。
畏光的老人自己拨动着轮椅,来到窗前,轻轻掀起床帘一角,超外面望去。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是那样的温暖。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有感而发的说起死亡的事情来。
“老毒物,以后我下地狱之后,你可得早点下来陪我。”
顺着阳光的照射,屋内亮了许多,费介顺着光芒看向那坐在轮椅上,略显枯槁的老家伙,知道他的年纪其实没这么大,却看起来很苍老。
他笑着回答道:“不去,我以后可是要上天堂的人。”
两人说话之间,黑暗的密室里有道黑影顺着黑暗飘进来,悄无声息,毫无声音,他落在那窗帘之前,替老人遮挡了一部分是强烈的太阳光。
费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了块糕点吧唧吧唧吃着,手里拿着半块咬剩下的糕点,指了下那飘进来的黑影,说道:
“他倒是会下地狱,到时候找你下棋。”
……
……
今日的京都格外酷热,烈日炎炎,走在大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不敢多做停留。
有些个为了抄近路而从鉴查外走过的人,瞥了一眼那块已经蒙尘的石碑,又匆匆走开了。
那块石碑存在很久了,甚至已经上了灰尘,却也从来不见鉴查院的人清洗,上面的字迹已经快被灰尘填满。
石碑上的文字是以真金雕刻其上,如今却半点不见金色耀眼,末尾的名字根据些许痕迹,大概还能依稀可见。
叶轻眉!
鉴查院里的人,每个加入其中的人,都需要面对这块石碑起誓,忠诚于祖国,忠诚于那位皇帝陛下……说出的话刚好与石碑上的碑文相反。
这却渐渐已经成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加入这个衙门的人都很自豪,他们也都知道鉴查院外有块石碑,至于上面写了什么,却无人真正记得住……有记得住的,在一声不屑的冷哼中,转头就给抛之脑后的,还会疑惑地想着院里为何不找人撬了这块与皇权悖逆而行的,胡说八道的石碑。